茍律:“……”
“也太不小心了,病人都這么虛弱了,家屬應(yīng)當(dāng)更加仔細(xì)的看顧啊,不能有一點馬虎,否則多危險啊,幸好傷口撕扯不大,不過藥水必須要重新掛,這次換右手吧……”
護士一邊扎針,一邊碎碎念。
“不好意思,行,麻煩您了……”姜海吟在一旁連聲道謝。
茍子鑫抱臂站在床尾,望著安靜躺在那里的男人,垂著纖長烏黑的眼睫毛,一聲不吭,仿佛真如護士所說的那般羸弱無力。
“呵。”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剛才發(fā)瘋的勁兒的呢?要不是小姜及時出現(xiàn)并打斷局面,估計自己現(xiàn)在就要躺在隔壁病房了。
轉(zhuǎn)變得這么迅速,這么自然,他有點不習(xí)慣啊!
一番收拾,病房內(nèi)干干凈凈,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茍少下意識打算說幾句話,緩和下氣氛,卻被姜海吟搶了先:“茍律,我想……單獨跟阿言聊幾句?!?/p>
“你確定?”
“嗯?!?/p>
他搓了搓手:“行吧,那我出去逛兩圈,有情況……隨時聯(lián)系。”
鎖好門,姜海吟洗干凈雙手,拎過一張椅子到床邊,坐下后,從茶幾上挑了個黃澄澄的橘子。
指甲摳進皮里,留下月牙印的同時,一股清新甜香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開,令人的心情不由地隨之放松。
她剝下一小塊橘子皮,抬眼看向鄒言。
對方正半躺著,神色淡漠,雙眼微闔。
恍惚間,那一聲聲痛苦的低吟和懇求,仿佛是她的幻覺。
姜海吟又剝下一塊橘子皮,視線往下滑。
病房里開著暖氣,男人只穿了件病號服,領(lǐng)口半開,露出脖頸。
斑駁的傷痕淡了一點,但沒有完全消退。
那正在不住滾動的喉結(jié),表明了他并沒有看上去那么若無其事。
“我剛剛,去了趟鴻園?!?/p>
話音剛落,頸側(cè)的青筋鼓了起來,不過人沒動。
姜海吟輕嘆口氣:“我叫人撬了鎖,但最后還是沒進去?!?/p>
狹長的眼睜開了,目光慢慢地投注在她臉上。
這時,橘子剝好了,很完整的一個。
她先自己嘗了一瓣兒,滿意地瞇起眼,然后才又扒開一瓣兒,伸長手臂,遞到男人嘴邊。
“醫(yī)生說,你要多補充維生素,放心,是甜的?!?/p>
干燥沒有什么血色的薄唇微微張開,將那片橘子含進口中。
汁水立刻在口腔里爆開。
果然很甜。
“阿言,這一切的事情,我想聽你親口說。”
姜海吟故作俏皮地歪了歪腦袋,眨眨圓眸,語氣輕快地問道:“所以,你愿意告訴我嗎?”
許久之后,就在她以為等不到的時候,低沉的嗓音傳來。
“好?!?/p>
鄒言不是什么講故事的高手。
他不懂得煽情,概括能力很強,三言兩語就把自己的小半生說了個清楚。
與溫云虹透露的,以及她自己聯(lián)想的,相差不大。
沒有悲切,也沒有怨恨,平平淡淡的,一如他對外給人的感覺。
只有在提到治療這件事的時候,表情和語氣才有了明顯的變化。
“藥物的作用……慢一點,電擊……是有效果的,這次,只是個意外,等休養(yǎng)一段時間,我……”
一個沾染著橘子香氣的柔軟物體撲了過來。
沖勁很足,真正抱住他的力道,又很輕。
“我這樣,你疼嗎?”
鄒言垂下眼瞼,望著懷里毛茸茸的腦袋。
“不會?!?/p>
手臂克制著收緊:“那這樣呢?”
“……還好?!?/p>
姜海吟沒再動,將小臉深深地埋進對方懷里,悶聲道:“你沒有病,不需要治療。”
“呵?!编u言輕笑了聲,笑容里是掩不住的自嘲和譏諷,“你這話,是欺騙還是同情?”
她抬起頭,眸底透著詫異:“同情?難怪你之前無緣無故提到這個詞,你居然一直是這么想的?那我天天說著喜歡,說著愛,你為什么沒聽進去?我看你不是精神出了問題,是耳朵聾了!”
“……”男人有些梗住,“你……這是在罵我?”
“是啊,因為我很生氣,我那么寵你,想把所有的愛都給你,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看,可你呢,卻去自我折磨,搞得一身的傷痛,你是想讓我心疼死嗎!”
最狠的語氣,吼著最柔情的話。
嚴(yán)重超綱,完全在鄒言的認(rèn)知范圍以外了。
他怔住,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該露出怎樣的表情。
整個人看上去,有點呆呆地。
“姜海吟……”
尾音消失在唇齒間。
深深地一吻過后,兩人呼吸交融,抵著彼此的鼻尖,微微喘息。
“阿言,以后我就是你的藥,不管你想怎么使用……都可以?!?/p>
只要不繼續(xù)折騰,其實皮外傷很好養(yǎng)。
三天后,鄒言就出了院。
“沒留疤吧?”
“沒有?!?/p>
“不信,讓我看看?!?/p>
“姜海吟,你確定要在這里——”
呯!
“手續(xù)都辦好了,走吧!”
茍子鑫興沖沖地闖了進來,下一秒,僵在原地。
只見好友的皮帶系了一半,而那個看上去溫溫柔柔、甜美可人的小女人,正雙手扒拉著褲腰,勾著往里瞧。
“咳,我、我不知道……那個什么,我在外面等你們,不急!”
茍律來去匆匆,門板甩得整間房都仿佛在震動。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么?”姜海吟茫然地抬起頭。
“我覺得沒誤會?!编u言瞥了她一眼,淡淡道,“畢竟,你的臉這么紅,應(yīng)該是看見想看的了?!?/p>
“……”
應(yīng)要求,茍少今天開的是一輛SUV,款式還算保守,顏色是熒光綠。
出了醫(yī)院,姜海吟的臉頰原本還有點紅,一見這顏色,頓時忘了害羞。
“茍律,小童護士她……對你開這個顏色的車,沒發(fā)表過什么意見?”她委婉地問道。
向來大大咧咧地茍少聽到這個名字后,竟難得的微微變了臉色。
他摸了摸鼻子,掩飾般扯起嘴角,笑了笑:“她能有什么意見啊,她……呵呵?!?/p>
明顯有問題。
不止是姜海吟察覺到了,連鄒言都掀起眼皮,投來若有所思的一眼。
“嘖,別盯著我看啊,說吧,需要我送你們?nèi)ツ睦???/p>
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道:“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