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云拿起楊慧珍現(xiàn)在的照片，女孩眼神空洞，瘦得只剩一把骨頭：“這就是你說的有口飯吃？”

他把照片拍在胡大力面前：“她父親是大學(xué)教授，母親是醫(yī)生，家里人找了她五年，頭發(fā)都白了，你敢說她沒人要？”

胡大力的頭重重地磕在審訊椅的扶手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您，求您饒了我吧。”

沈青云看著這個癱軟如泥的男人，突然覺得一陣疲憊。

他轉(zhuǎn)身走向門口，手按在門把上時停住了：“老鬼的窩點在哪里？還有多少同伙？把你知道的全說出來，這是你唯一的機會?！?p>胡大力抬起頭，淚眼婆娑：“在，在東川縣的廢棄磚窯，有個外號叫耗子的，負(fù)責(zé)接貨。還有……”

沈青云沒再聽下去，拉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白熾燈亮得刺眼，孫健和幾個刑警立刻圍上來：“書記，怎么樣？”

“他招了?！?p>沈青云揉了揉眉心，疲憊地靠在墻上：“立刻聯(lián)系東川縣公安局，突襲一個廢棄磚窯，抓捕老鬼和那個叫耗子的。另外，把所有涉案人員的口供整理好，回頭送到我辦公室?！?p>孫健用力點頭：“是，保證完成任務(wù)?！?p>沈青云望著走廊盡頭的窗戶，外面的陽光正烈，透過鐵柵欄在地上投下整齊的陰影。

他想起楊慧珍父母昨晚打來的電話，母親的哭聲幾乎要刺穿聽筒。

他掏出手機，給趙長河打了個電話：“石窩村的排查還要繼續(xù)，不管藏得多深，都要把所有被拐的婦女救出來。另外，村里的干部要是有包庇的，一律先停職，再調(diào)查?！?p>掛了電話，他慢慢走向樓梯口。

審訊室里傳來胡大力斷斷續(xù)續(xù)的交代聲，像根鈍針，反復(fù)刺著他的耳膜。

他知道，解救楊慧珍只是開始，要鏟掉這張藏在窮山惡水里的網(wǎng)絡(luò)，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但他必須走下去，為了那些被偷走的人生，為了那些在黑暗里等待光明的眼睛。

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照進來，在地面上畫出一道長長的光帶。

沈青云的影子落在光帶里，被拉得很長很長，像一個堅定的承諾。

………………

市委書記辦公室的午后陽光，透過百葉窗在紅木辦公桌上切割出明暗相間的條紋。

沈青云將胡大力的卷宗推到桌沿，指尖在團伙作案四個字上反復(fù)摩挲，紙頁邊緣被捻出明顯的褶皺。

辦公桌上的青瓷筆筒里，幾支毛筆的筆鋒沾著未干的墨，旁邊堆著半尺高的文件，最上面那本《社會治安綜合治理條例》的書脊已經(jīng)磨得發(fā)亮。

“書記。”

伴隨著敲門的聲音，接到沈青云電話的市政法委書記趙茹走了進來。

她的外套搭在臂彎里，襯衫領(lǐng)口的紐扣系得一絲不茍，手里的黑色公文包隨著腳步輕輕晃。

“坐吧。”

沈青云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

趙茹坐下來，沈青云沒有兜圈子，把情況簡單的跟她會所了一下。

“這個我知道，檢察院那邊已經(jīng)打算起訴他了?！?p>聽完了沈青云的話，趙茹說道。

“不夠?！?p>沈青云的聲音平靜，指節(jié)在桌面上敲出沉悶的響：“這種案子，必須從嚴(yán)從重。”

他翻開卷宗里的照片，被解救的婦女們個個眼神呆滯，有個西川姑娘的手腕上還留著鐵鏈磨出的疤痕：“你看這些姑娘，最短的被拐了兩年，最長的十五年，人生全毀了?！?p>趙茹的喉結(jié)滾了滾，從警二十多年，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密集的拐賣案。

“書記，我建議，以這個案子為契機，在全市開展針對婦女兒童犯罪的專項打擊活動?！?p>她從包里掏出份文件，對沈青云說道：“重點排查偏遠(yuǎn)村落、廢棄廠房，摸查人販子的窩點和銷售鏈條。”

沈青云拿起那份文件看了起來。

許久之后，他的指尖在方案上劃到婦女兒童處，突然停?。骸胺秶恕！?p>說著話，他放下那份方案，起身從文件柜里抽出份全市刑事案件統(tǒng)計表，對趙茹說道：“今年一季度，故意傷害、聚眾斗毆案件同比上升百分之十五，開發(fā)區(qū)還出現(xiàn)了兩起涉黑放貸?！?p>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里移開，辦公桌上的陰影漸漸擴大。

沈青云的手指點在涉黑放貸幾個字上：“老百姓最怕的不是小打小鬧，是那些敢動真格的惡性犯罪。要打就打徹底，不局限于婦女兒童，所有情節(jié)嚴(yán)重、影響惡劣的刑事犯罪，都要納入打擊范圍?！?p>趙茹的眼睛亮了起來，她往前湊了湊，襯衫的袖口繃緊：“您的意思是，開展全市范圍的嚴(yán)打？”

“是專項整治行動?！?p>沈青云糾正道，指尖在桌面上劃出清晰的軌跡：“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摸底排查，讓派出所、社區(qū)網(wǎng)格員全部動起來，把轄區(qū)內(nèi)的前科人員、重點場所摸清楚。第二階段集中打擊，公安、檢察、法院聯(lián)動，快捕快訴快判。第三階段建章立制，把打擊成果轉(zhuǎn)化為長效機制。”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墻上的濱州地圖：“特別是農(nóng)村地區(qū)，不能再成為法外之地。石窩村的事給我們提了醒，有些地方的黑惡勢力和宗族勢力糾纏在一起，不狠狠打擊，老百姓抬不起頭?！?p>趙茹在筆記本上飛快記錄，筆尖劃破紙面的聲響格外清晰：“我馬上聯(lián)系法院和檢察院，讓他們抽調(diào)骨干力量成立專項組。婦聯(lián)那邊也得同步跟上，被解救的婦女需要心理疏導(dǎo)和安置，得幫她們重新融入社會?！?p>“還有教育局?！?p>沈青云補充道，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遠(yuǎn)處的城中村：“被拐婦女里有三個帶著孩子，這些孩子大多沒戶口、沒上學(xué)，得特事特辦，讓他們盡快入學(xué)?！?p>他轉(zhuǎn)身時的時候，陽光恰好落在他鬢角的頭發(fā)上：“我們當(dāng)干部的，不光要破案，要讓老百姓看到，在濱州，任何犯罪都逃不過法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