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的漢東,初春的寒意還未完全消散,省委大院的柳樹剛冒出零星嫩芽,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廉政風暴攪得人心惶惶。
省紀委留置點的審訊室里,白熾燈的光線刺眼得讓人睜不開眼,程萬發(fā)坐在椅子上,手上帶著手銬,面前的搪瓷杯里,茶水早已涼透。
正常來說,紀委是不會給犯人這么做的,但他涉嫌謀殺夏文杰,屬于刑事犯罪,自然就要注意點了。
“程萬發(fā),齊云偉已經(jīng)逃到國外了,難道你還打算替他隱瞞實情么?”
看著坐在那里的程萬發(fā),辦案人員直截了當?shù)恼f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一直不肯說實話,你身上的罪名只會越來越多?”
程萬發(fā)的身體猛地一震,頭垂得更低,額頭上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砸在桌面上,暈開細小的濕痕。
他原本還想硬扛,可紀委已經(jīng)掌握了他的銀行流水、通話記錄,甚至找到了他幫齊云偉轉(zhuǎn)移贓款的證據(jù)。
齊云偉潛逃前,曾讓他將一箱金條送到粵東的一個地方。
“我……我只是奉命辦事?!?/p>
程萬發(fā)的聲音沙啞,帶著哭腔:“齊廳長只是讓我送東西而已?!?/p>
他不是白癡,這種時候無論如何是不能輕易承認的。
官場當中其實很多貪官之所以在紀委面前不愿意認罪的原因,就是如此。
因為他們往往都抱著最后的幻想,覺得只要自己不認罪,就一定能夠有機會被輕判。
“奉命辦事?”
辦案人員冷笑一聲,將另一份證據(jù)甩在他面前。
那是他和齊云偉的錄音,里面清晰地記錄著齊云偉讓他“盯著夏文杰,別讓他亂說話”,甚至提到“必要時讓夏文杰永遠閉嘴”。
這是從移動公司那邊拿到的通話記錄。
“夏文杰自殺前,你給看守民警打電話調(diào)開他們,這事你怎么解釋?還有張曉偉,他多次跟你見面,讓你穩(wěn)住局面,你敢說你們沒勾結(jié)?”
辦案人員毫不客氣的說道。
齊云偉的潛逃,直接讓張曉偉進入了他們的視線當中,畢竟兩個人私下里多次見面,早已經(jīng)被監(jiān)控拍到了。
提到張曉偉的名字,程萬發(fā)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齊云偉潛逃后,他的靠山已經(jīng)徹底沒了,而且現(xiàn)在紀委的證據(jù)已經(jīng)堆成山,再扛下去,只會把自己拖進更深的深淵。
“我說,我全說?!?/p>
沉默了許久,程萬發(fā)突然抬起頭,眼睛通紅,淚水混著汗水往下流:“張曉偉跟齊廳長的關(guān)系很好,我曾經(jīng)親耳聽到,他們兩個人商量把省廳里不聽話的人都列出來,想辦法換掉。夏文杰自殺的事,張曉偉也知道,他還跟我說死一個夏文杰,比查出來一堆事強。還有,還有齊廳長在林城時,曾讓張曉偉幫忙掩蓋過一起酒駕撞人案,受害者是個大學(xué)生,最后被定性為意外事故,賠償了點錢就不了了之了……”
…………
審訊室外,唐國富站在監(jiān)控屏幕前,臉色凝重。
程萬發(fā)的招供,不僅坐實了齊云偉的貪污受賄、包庇黑惡勢力,還牽扯出了政法委副書記張曉偉。
這個平日里看似“中立”的干部,竟然是齊云偉的核心同伙。
他立刻拿出手機,撥通了沈青云的電話,語氣急促:“沈書記,程萬發(fā)招供了,省政法委書記張曉偉跟齊云偉勾結(jié)很深,夏文杰案、林城酒駕案他都參與了!現(xiàn)在必須立刻控制張曉偉,防止他逃跑或者銷毀證據(jù)!”
此時的沈青云,正在省委大院自己的辦公室批閱懷陽案的后續(xù)整改報告。
懷陽的那個案子涉案人員已經(jīng)全部移交司法,被拐的嬰兒也都找到了親生父母,市一院的出生證明“雙人審核”制度已經(jīng)落地,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可唐國富的電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他心里的些許輕松。
“張曉偉?”
沈青云的手指猛地攥緊筆,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眉頭緊緊皺起來:“他怎么會跟齊云偉勾結(jié)?之前政法會議上,他雖然替齊云偉說話,但我以為只是關(guān)系不錯,沒想到兩個人私下里竟然有勾結(jié)。”
“程萬發(fā)的證據(jù)很充分,有通話記錄、見面照片,還有張曉偉給齊云偉通風報信的短信?!?/p>
唐國富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對沈青云說道:“張曉偉現(xiàn)在在政法委辦公樓,我擔心他聽到風聲會跑,你能不能先安排人穩(wěn)住他?我馬上帶紀委的人過去。”
“沒問題,我現(xiàn)在就安排?!?/p>
沈青云掛斷電話,立刻撥通了政法委常務(wù)副書記章明達的電話:“老章,你現(xiàn)在在哪里?立刻去張曉偉的辦公室,就說我有緊急工作找他,讓他在辦公室等我,千萬別讓他離開?!?/p>
“沈書記,出什么事了?”
章明達的聲音帶著疑惑。
“別多問,照做就行!”
沈青云的語氣不容置疑:“記住,一定要穩(wěn)住他,不能讓他起疑心?!?/p>
掛了電話,沈青云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走廊里,干部們?nèi)齼蓛傻刈h論著齊云偉案的進展,看到沈青云臉色陰沉地快步走過,都下意識地閉了嘴,紛紛避讓。
沈青云心里清楚,張曉偉是政法委副書記,手里掌握著不少政法系統(tǒng)的資源,一旦讓他察覺,很可能會銷毀證據(jù),甚至像齊云偉一樣潛逃。
現(xiàn)在漢東的廉政風暴已經(jīng)夠大了,絕不能再出第二個“齊云偉”。
………………
很快,沈青云抵達政法委辦公樓。
章明達已經(jīng)在一樓大廳等候,臉色焦急:“沈書記,張曉偉在辦公室,我跟他說您要找他談?wù)ǜ刹颗嘤?xùn)的事,他沒起疑心,但剛才他接了個電話,神色有點不對,好像在跟什么人交代事情?!?/p>
“壞了!”
沈青云心里一緊,快步走向電梯:“他可能收到風聲了,我們得快點?!?/p>
電梯門打開,兩人快步走向張曉偉的辦公室。
離辦公室還有幾步遠,就聽到里面?zhèn)鱽韽垥詡サ穆曇?,帶著幾分慌亂:“你趕緊把我書房里的那個黑色箱子轉(zhuǎn)移走,別放在家里,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對,就是裝文件的那個箱子,千萬別讓人發(fā)現(xiàn)……”
沈青云對視一眼,立刻上前,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張曉偉猛地回頭,看到沈青云和章明達,手里的手機“啪”地掉在桌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像紙一樣。
“沈……沈書記?您怎么來了?不是說要談干部培訓(xùn)的事嗎?”
張曉偉強裝鎮(zhèn)定,試圖彎腰去撿手機,卻被沈青云厲聲喝止:“別動!”
沈青云走到辦公桌前,目光掃過張曉偉蒼白的臉,又落在桌上的手機上。
屏幕還亮著,通話記錄顯示是“私人號碼”。
“張曉偉,你剛才在跟誰打電話?讓他轉(zhuǎn)移什么‘文件’?”
沈青云淡淡地問道。
“我,我沒跟誰打電話,就是跟家里人說點私事?!?/p>
張曉偉的聲音顫抖,眼神躲閃,不敢與沈青云對視:“沈書記,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有事?”
沈青云冷笑一聲,語氣冰冷:“程萬發(fā)已經(jīng)全招了,你跟齊云偉勾結(jié),參與夏文杰案、包庇酒駕撞人案,還幫齊云偉轉(zhuǎn)移證據(jù),這些事你敢說你沒做?”
“程萬發(fā)?他胡說!”
張曉偉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面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他是齊云偉的人,他肯定是想拉我下水!沈書記,您別信他的話,我跟齊云偉只是普通同事,我怎么可能跟他勾結(jié)?”
“普通同事?”
沈青云冷冷的說道:“紀委已經(jīng)掌握了你跟齊云偉的通話錄音,里面你跟他說夏文杰死了干凈,還有你幫他掩蓋酒駕案的證據(jù),你要不要聽聽?”
張曉偉的目光落在手機上,身體晃了晃,差點摔倒。
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無法抵賴了。
紀委既然能拿出錄音,肯定還有更多證據(jù),再狡辯,只會更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