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這人都很健全,很健康,不像是活不久的樣子。
只不過他沒有多言,只是安安靜靜地聽話。
“我現(xiàn)在叫秦天傾,是這一代天機道場的場主,當(dāng)然,也是最名不副實的一代,因為比我厲害的人都死了,最終身份輪到了我繼承。”
“天機道場,多年來一直處于深山之中,很少和外界接觸。這是一個可窺探天機,又不會被天所注意到的地方?!鼻靥靸A說。
“窺探天機?不被天注意?”張云溪不解。
“命由天定?!鼻靥靸A回答之余,又問:“先生算命,實則是窺命,算多了命的先生,會怎么樣?”
這對于羅彬來說,就是比較復(fù)雜的問題了,甚至可以說聽不懂。
張云溪眼瞳微縮,回答:“會付出一定的代價?!?p>“一定的代價。”秦天傾點點頭。
“那若是干擾命數(shù)進程,讓該死的人不死,讓不該死的人死,讓背運之人走運,讓走運之人倒霉呢?”
“或是改變山勢水勢,改變一地之興衰呢?”秦天傾目光灼灼,再問。
“因果糾纏,先生若有那個命,則成事,若無則死?!睆堅葡俣然卮?。
“有命成事,無命則死?!鼻靥靸A喃喃之余,四掃大殿,才說:“我天機道場,窺命,窺天,改命,改運,天本不可見?!?p>“本來,天機道場可以一直存在下去?!?p>“只是若干年前,其中一代天機神算外出行走,他本不該在外界做出窺天改運之事,可他偏偏做了,甚至將我天機道場至關(guān)重要的一件東西,交給了他的一個朋友。”
“做出了相應(yīng)的事情,就要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在天機山做這種事,不會有問題,因為此地早已被一手遮天?!?p>“在天機山外,就不行,甚至留下了致命的尾巴。”
“自那之后,天機道場就開始出事。”
“這么多年以來,每一代弟子,長老,場主,都在極力彌補,可還是收效甚微?!?p>“天機山需要新的辦法和手段,遮掩天聽?!?p>“因此,九么師伯出山了,是自上一次天機子離山后,數(shù)百年來天機道場第二次有人出山?!?p>“九么師伯在尋求新法?!?p>“只不過,他一去十幾年,天機道場始終氣數(shù)將盡?!?p>“越來越多的弟子暴斃而亡?!?p>“有弟子開始叛出山門,他們發(fā)現(xiàn)只要叛逃,甚至是殺死本門弟子,就會得到寬恕,就不會被命數(shù)唾棄,就不會被天懲戒,因此山門開始內(nèi)亂?!?p>“若是沒有這場內(nèi)亂,天機道場應(yīng)該還能堅持一段日子?!?p>秦天傾搖搖頭,話音雖然唏噓,臉上卻帶著淡笑,像是已經(jīng)釋懷和接受現(xiàn)狀。
雖說羅彬依舊聽不太明白天機道場的遭遇,但他粗略明白了一些大概。
沿路上的危險,來自于天機道場的叛徒。當(dāng)然窺心場除外,那是本身天機道場用來校驗人心的手段。
秦九么的確是尋找辦法幫助天機道場,是在自救。
浮龜山的遭遇,相當(dāng)于道場自找出來的麻煩。
天機道場看似也是。
只不過,天機道場招惹的,更是一種無形無質(zhì)的東西?
天?
命數(shù)?
做了不該做的事情,遭了報應(yīng)?
羅彬不知道怎么說。
他不是無神論者。
尤其是經(jīng)歷過這么多事情后,他更覺得,冥冥之中應(yīng)該存在某些東西。
只是天這說法,未免有些太籠統(tǒng),太模糊。
相當(dāng)于,張云溪,秦九么這一類人,天機道場這一類人,是能窺探到一些東西的。
天會不滿。
死人,出事,就是報應(yīng)。
可人總說著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報應(yīng)不爽這類的話。
羅彬很少見過,真的作惡多端又被天收的例子。
可以說,一直是好人命運多舛,惡人為非作歹,依舊長命百歲。
秦九么是個好人。
相對來看,天機道場肯定是個好道觀。
天機道場能做的事情,相對來說,必然是好事。
因為一件不該做的好事,而斷絕了山門氣數(shù),即將全門暴斃?
那袁印信呢?
柜山那么多惡事,死了那么多人,怎么沒見報應(yīng)落下?
浮龜山尸橫遍野,邪祟滿山,怎么不見浮龜山道場的人一個個被天收?
愈發(fā)想,羅彬就愈發(fā)心堵,臉色都一陣陣抑制不住的難看。
“謝謝你的共情,你覺得很不公平吧?我一樣?!鼻靥靸A又笑了笑說:“因此我改了個名字。本來每一代天機神算,都應(yīng)該叫秦天機,我覺得無所謂了,這天如此不公,躲都躲不過去,天傾了才好。你說是嗎?”
話語間,秦天傾深深注視著羅彬。
這秦天傾給羅彬的感覺,要比張云溪還要洞悉人心。
自己只不過是想,只不過是覺得不公平,就被看穿了?
看似這秦天傾年輕,本事卻很強。
“為什么你會快死了?”
“為什么,你不掙扎掙扎?”
“安安靜靜地死去,化作一灘爛泥,或者是成一具干尸,你就覺得滿意了嗎?”羅彬開了口。
“掙扎無用?!?p>“天看見你了,你就要順應(yīng)它,它覺得你該死了,你就該死,躲不過,逃不掉。”
“哪怕你看我這一刻還好端端的,下一刻,我或許就會氣絕身亡?!鼻靥靸A回答。
“那你就沒有一點點的不甘心嗎?你真的會死,傳承就在你身上斷絕,你不會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這番話,羅彬完完全全,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是,他很多東西不懂,可他能看到秦天傾的悲觀。
這世上很多人都悲觀。
哪怕是羅彬,一樣悲觀過。
被電子女友耍了一次又一次,被公司穿小鞋,事事不順,事事誅心,癱瘓在床,生母車禍。
這一切的事情發(fā)生了,羅彬都沒有失去希望。
他總怕自己頹廢之后,忽然時來運轉(zhuǎn)。
機會留給有準(zhǔn)備的人,他怕自己松懈,便抓不住。
進柜山之后,一次次挫敗,甚至被袁印信當(dāng)成了棋子,他依舊不敢輕言放棄。
羅酆顧婭顧伊人還等著他。
總有一些事情,支撐著他要活下去!
如果他不活著,如果他不去做到那些應(yīng)該做的事,哪怕是死,他都合不上眼睛!
思緒間,羅彬再道:“我是個小人物,我胸中裝著的都是一些小事,你不是小人物,你是天機道場的傳人,你肩膀上還肩負著傳承,你為什么也沒有反抗之心?沒有想過,你或許可以走出去,或許能逆轉(zhuǎn)這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