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轉(zhuǎn)身離開。
也沒必要打招呼了,現(xiàn)在老夫人眼中的我就是個陌生人,貿(mào)然開口,反而會讓她覺得莫名其妙。
走出門口,我回頭看了一眼。
陳畫陪著許老夫人在說話,其他人都守在床邊。
看,他們是一家人。
我只是過來幫忙的,完成任務(wù)后,或者說當(dāng)老夫人不再需要,我就該功成身退。
當(dāng)我轉(zhuǎn)身的那一刻,聽到許老夫人的聲音傳來。
“剛才那姑娘是誰呀?長得怪清秀的,看著還挺合眼緣的。”
一時間沒有人回答。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停下了腳步。
接著,慕北川淡淡的聲音響起,“陳畫的朋友,得知您病了,特意過來探望?!?/p>
“是這樣啊,那她怎么走了?不進(jìn)來跟我說兩句話嗎?”
后面的話沒有繼續(xù)聽,我去了花園。
他們這會兒闔家團(tuán)圓,肯定是顧不上我,但我不認(rèn)為這是一件壞事,至少老夫人真的認(rèn)出陳畫,我就不需要再繼續(xù)演戲。
說實話,這樣我也挺累的。
我在花園里站了一會兒,正準(zhǔn)備離開時,身后傳來一陣沉穩(wěn)的腳步聲。
很奇怪的,不用回頭,我就知道是誰。
“你要走了嗎?”
這個腳步在我身后站定,他問。
我微微垂眸,嗯了一聲。
我來這里是為了扮演能讓老夫人安心的存在,現(xiàn)在既然不需要我了,那自然可以功成身退。
“老夫人記憶力不好,認(rèn)錯人是常事?!?/p>
他這樣說。
我愣了下,下意識回頭看他,他的面色一如既往地淡漠涼薄,然而我確定剛才那一番話并不是我的幻覺。
他……
這是在安慰我?
沉默良久,我輕聲道,“我明白的,從第一天來到這里,我就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職責(zé),也清楚當(dāng)老夫人知道我是誰那一刻開始,我就應(yīng)該離開這里?!?/p>
雖然這一天來得如此倉促,讓我有些猝不及防。
但我依舊理解也尊重。
我畢竟不是陳畫,這一點我自始至終都沒有忘記。
沉默中,他低聲道,“這段時間,你做得很好?!?/p>
我淺淺一笑,“謝謝夸贊,現(xiàn)在我要準(zhǔn)備回家了?!?/p>
忽然開始想念奶奶。
那才是我的家人,才是不會拋棄我,不會認(rèn)錯我的家人。
“我送你?!?/p>
我搖搖頭,看向他的身后。
一道白色身影正在逐漸靠近,距離漸漸拉近,我能看見她臉上淺淡的笑容。
“她來找你了。”
慕北川一怔,微微皺了皺眉,但很快就恢復(fù)了平靜。
那表情轉(zhuǎn)瞬即逝,幾乎讓我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你回去吧?!?/p>
我道。
慕北川淡淡道,“你呢?”
“我當(dāng)然是回家了。”
陳畫已經(jīng)近在咫尺,容不得我們繼續(xù)說話,她水潤澄澈的眼眸看向我,我搶在他她前面開口。
“你們聊,我走了。”
我雖然不知道陳畫要說什么,但離開時心里還有些忐忑,生怕他她在后面叫住我。
好在我內(nèi)心對他她的感官頗為復(fù)雜,但我相信在她心里,對我也是充滿排斥。
畢竟,我扮演她許久。
好在,沒有人叫我,這讓我松了口氣,他們大概都看出我迫切想要離開的心情。
回到家,奶奶關(guān)切地看著我,“今天怎么回來得這么早?許老夫人沒事了?不需要你在那邊陪著嗎?”
我一把抱住奶奶。
她怔了怔,干燥溫暖的手,一下一下地輕撫我的后背。
“怎么了?”
奶奶身材瘦小,她本身就不是一個個頭很高的人,但記憶中,就是這樣一個矮小又瘦弱的老人,卻可以為了護(hù)著我和媽媽,跟人高馬大的何志勇對峙。
哪怕拋棄兒子,也要護(hù)住我和媽媽。
別看她老了,可是內(nèi)心依舊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
“是不是有人欺負(fù)你?”
奶奶溫柔地問。
聽出奶奶話語中的擔(dān)心,我趕忙搖搖頭。
“沒有人欺負(fù)我,我只是想著最近一段時間為了別人家的事情,忽略了你跟媽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p>
說話的時候,奶奶的手一直在我的后背輕輕安撫,略顯蒼老的聲音里更是浸滿了溫柔與慈愛。
“傻孩子,奶奶會怪你嗎?”
“奶奶不會……”
我有些甕聲甕氣地說。
正是因為知道奶奶不會,心里才會更加的愧疚難當(dāng)。
奶奶緩緩道:“你是奶奶心里最重要的人,不管你做什么決定做什么事,奶奶都絕對百分百支持你,你不要覺得愧疚,也不要覺得難過,奶奶永遠(yuǎn)都不會怪你?!?/p>
我心中感動,鼻頭發(fā)酸。
“奶奶……”
“傻孩子,好了好了,別難過了,奶奶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花卷,好不好?”
奶奶做面食是一絕饅頭花卷面條包子餃子都手到擒來,我從小吃著奶奶的手藝長大,這幾天沒能吃到,頗有些想念。
“好,我?guī)湍??!?/p>
我迫切地想要為奶奶做些事情補償,可是奶奶卻將我推到廚房外頭,還遞給我一盤洗過的櫻桃。
櫻桃很大,上面還帶著水珠。
“你就坐廚房里乖乖等吃,快去快去!”
別看奶奶嘴上說得好像很嫌棄我,擔(dān)心我會去廚房搗亂,但眼角眉梢都透著笑意。
我心中也跟著歡喜滿足。
這就是家人啊。
忽然的,我就不覺得落寞了,就像我的奶奶唯愛我,許老夫人也應(yīng)該最疼愛她的外孫女的。
陪著奶奶和媽媽吃完飯,我想帶他們下樓去散散步,誰知卻接到了許女士的電話。
她是在我們出門那一刻打過來的。
說實話,我不太想接。
倒不是為了之前的事情介懷,而是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今天的事情就像是給我敲了一記悶棍。
讓我意識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不是陳畫,這樣的假扮,總有一天是會露餡的,因為老夫人不可能糊涂到死,就像今天這種情況。
這是在還沒有發(fā)現(xiàn)我身份的情況下糊弄過去,可如果讓她當(dāng)場揭穿我的身份,那會是什么場面?
我正想就覺得頭痛。
我不接,電話就一直響。
最后是奶奶把電話拿了過去,也不知電話那邊說了什么,奶奶聲音客氣而禮貌,“我們一家人準(zhǔn)備出去散步,孩子最近忙于工作,多疏于陪伴我和她媽媽,心里不舒服,這才匆匆趕回家,如果不是什么十萬火急的事情,就明天再說吧?!?/p>
奶奶這番話說出來,我都能想象得到電話那邊的許女士如何反應(yīng)。
她肯定不好意思再麻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