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很快抵達省紀委辦公樓。
唐國富已經(jīng)在門口等候，他穿著一身黑色夾克，頭發(fā)有些凌亂，眼底布滿血絲，顯然是剛從辦案點趕回來。
見到沈青云，他快步上前，語氣急切：“沈書記，監(jiān)控調(diào)出來了，換班前后有三分鐘的監(jiān)控死角，正好是夏文杰所在的衛(wèi)生間區(qū)域?！?/p>
“監(jiān)控死角？”
沈青云的眉頭皺得更緊，臉色陰沉的問道：“紀委辦案點的監(jiān)控怎么會有死角？是本來就有，還是被人動了手腳？”
“正在查設備維護記錄。”
唐國富引著沈青云走進辦公樓，緩緩說道：“另外，給夏文杰換鞋子的后勤人員說了，是辦案點的一個副主任讓他換的，說夏文杰的鞋子破了，給換雙新的，他當時沒多想，就換了。那個副主任，是齊云偉的老部下，以前在巖臺市公安局跟過齊云偉。”
沈青云的腳步頓了頓，眼神瞬間變得冰冷：“把那個副主任控制起來，立刻審訊。我要知道他為什么給夏文杰換鞋子，是不是齊云偉指使的?！?/p>
“已經(jīng)控制了，在審訊室?！?/p>
唐國富點頭道：“另外，值班的兩個民警說，剛才換班時，有人打電話讓他們?nèi)窍氯∥募?，他們以為很快就回來，沒想到回來就出事了。打電話的人，顯示的是匿名號碼，我們正在查來源?！?/p>
走進唐國富的辦公室，沈青云坐在沙發(fā)上，接過唐國富遞來的水杯卻沒喝。
他的心里全是疑問和怒火，現(xiàn)在是真的氣壞了。
紀委的辦案點，本該是最嚴密的地方，卻接二連三地出現(xiàn)漏洞。
被人動過手腳的鞋子、刻意制造的監(jiān)控死角、匿名電話調(diào)開看守……
這哪里是自殺，分明是有預謀的滅口！
“國富同志?！?/p>
沈青云放下水杯，語氣嚴肅的說道：“我已經(jīng)把情況匯報給了沙書記，這個案子不能只查自殺原因，還要查背后的指使者。夏文杰一死，線索斷了，但我們可以從誰能受益入手。齊云偉、那個副主任都要查?！?/p>
唐國富點點頭，臉色凝重：“我明白，我已經(jīng)讓專案組把夏文杰的社會關(guān)系、案發(fā)前后所有接觸過的人，都列了清單，逐一排查。”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另外，我也派人去找了夏文杰的家屬，看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一些線索?！?/p>
“很好?！?/p>
沈青云聞言馬上說道：“這樣是最合適的處理方式，盡量通過多方位調(diào)查，確定他的死因。”
“我也是這么考慮的。”
唐國富說著話，拿出一份案卷遞給沈青云說道：“這是夏文杰的審訊記錄，他昨天還供述，齊云偉在林城時，曾讓他關(guān)照過幾個涉黑團伙，還收過他們的保護費，具體金額和團伙名稱，他說想不起來了，要再想想，沒想到今天就……”
沈青云看著審訊記錄，手指在“齊云偉”的名字上重重劃過，心里的怒火越來越盛。
齊云偉不僅護著夏文杰，還涉嫌包庇黑惡勢力，現(xiàn)在又很可能策劃了“自殺”，這樣的人，必須繩之以法！
…………
下午四點的省紀委專案組會議室，冷白色的頂燈將空氣照得格外凝滯。
窗外的天色已暗，寒風卷著碎雪敲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模糊的水痕。
長條會議桌中央攤著厚厚一摞案卷，最上面是夏文杰家屬的詢問筆錄，旁邊壓著幾張程萬發(fā)的身份資料。
照片里的男人穿著警服，眉眼間透著幾分拘謹，履歷上“跟隨齊云偉從巖臺市公安局調(diào)任省廳”的字樣，被紅筆圈了一圈又一圈。
沈青云坐在桌首，指尖捏著夏文杰妻子李梅的證詞，指腹反復摩挲著“程萬發(fā)找過我”那一行字。
他抬頭的時候，正好看見唐國富拿著審訊記錄快步進來，黑色皮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打破了會議室的寂靜。
“沈書記，對家屬和涉案人員的初步調(diào)查有結(jié)果了?！?/p>
唐國富將手里的筆錄遞過來，語氣里帶著幾分急切，卻又藏著一絲無奈：“夏文杰妻子李梅說，夏文杰被抓前，程萬發(fā)私下找過她，在她家樓下的便利店，塞了五萬塊現(xiàn)金，讓她勸夏文杰別亂說話，扛過去就沒事，齊廳長會保他?！?/p>
沈青云接過筆錄，目光快速掃過李梅的簽名，眉頭微微蹙起：“李梅確定是程萬發(fā)？有沒有看清他的樣子？”
“確定?！?/p>
唐國富拉開椅子坐下，身體微微前傾：“李梅說程萬發(fā)穿了件深色夾克，戴了口罩，但她認得程萬發(fā)的聲音。以前夏文杰帶程萬發(fā)去過家里一次，一起吃過飯。而且便利店的監(jiān)控拍到了程萬發(fā)的身影，雖然角度偏，但身形和穿著能對上。”
沈青云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目光轉(zhuǎn)向另一疊筆錄，那是對紀委辦案點副主任張磊的二次審訊記錄。
“張磊那邊呢，他有沒有松口？”
沈青云問道。
“張磊倒是說了更多細節(jié)，但還是沒直接提齊云偉?！?/p>
唐國富的語氣沉了下來，拿起張磊的筆錄念道：“他說案發(fā)前一天，程萬發(fā)給他打了個電話，說給夏文杰換雙合腳的鞋，別讓他在里面遭罪，還特意叮囑鞋帶長點沒事，方便他活動。張磊問要不要跟辦案點領(lǐng)導說，程萬發(fā)說不用，我跟上面打過招呼，你照做就行?！?/p>
“沒有齊云偉的名字?！?/p>
沈青云放下筆錄，眼神里閃過一絲銳利：“程萬發(fā)這是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了？”
“可不是嘛?！?/p>
唐國富無奈的說道。
沈青云拿起程萬發(fā)的履歷，看了好半天。
從履歷上來看，他跟著齊云偉快十年了，從巖臺的基層民警到省廳辦公室主任，全靠齊云偉提拔，說是心腹一點不為過。
現(xiàn)在所有線索都繞過程萬發(fā)，卻偏偏缺了齊云偉直接介入的證據(jù)，明眼人都知道程萬發(fā)是在替齊云偉擋槍。
“他的資金流水查了嗎？”
沈青云抬頭問，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嚴肅：“最近有沒有跟齊云偉有大額資金往來？”
“查了，程萬發(fā)的銀行卡最近三個月就只有一筆五萬塊的取款，是從他妻子的工資卡轉(zhuǎn)過來的，說是家里備用金。”
唐國富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跟齊云偉的通話記錄也調(diào)了，案發(fā)前后兩人只通過一次電話，時長不到一分鐘，運營商那邊顯示是普通通話，沒查到錄音，程萬發(fā)說就是匯報省廳辦公室的日常工作。”
會議室里又安靜下來，只有窗外的風聲越來越響。
沈青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大腦飛速運轉(zhuǎn)。
程萬發(fā)顯然是做好了“背鍋”的準備，所有證據(jù)都停在他這里，不往前多走一步。
沒有直接證據(jù)，就沒法對齊云偉采取強制措施，這口氣堵在心里，讓他格外憋屈。
“不能就這么算了?！?/p>
沈青云突然睜開眼睛，眼神里重新燃起堅定：“繼續(xù)查程萬發(fā)，查他的社交圈、工作往來，尤其是他跟省廳其他干部的聯(lián)系，還有他負責的辦公室采購、會議安排，看看能不能找到他替齊云偉辦事的其他痕跡。另外，盯著李梅那邊，看看有沒有人再找她，說不定能釣出背后的人?！?/p>
“明白。”
唐國富聞言點點頭。
沈青云拿起程萬發(fā)的照片，指尖輕輕點了點照片上男人的臉：“程萬發(fā)不是鐵打的，只要他有軟肋，就一定能突破。齊云偉想靠他斷了線索，沒那么容易。”
窗外的雪還在下，玻璃上的霧氣越來越濃，將外面的世界遮得模糊不清。
但會議室里的燈光下，沈青云的眼神卻格外明亮。
哪怕現(xiàn)在缺了直接證據(jù)，他也絕不會讓這條線索斷掉，程萬發(fā)這個突破口，必須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