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云扶著強伯坐在旁邊的空桌旁，劉福榮遞過一杯熱茶，強伯喝了一口，才慢慢平復下來，開始說起實情。
“收保護費的是天水區(qū)公安局陳局長的兒子，叫陳東?！?/p>
強伯的聲音壓得很低，生怕被人聽見：“那小子才二十三歲，整天不務(wù)正業(yè)，帶著一伙人，效仿電影里古惑仔的樣子，在天水區(qū)的老街收保護費。每個月十五號，就來店里要錢，上個月要五千，這個月說要漲到八千，還說要是不交，就砸我的店，打我的人。”
沈青云的手指緊緊攥著水杯，臉色愈發(fā)的陰沉
公安局長的兒子手保護費？
這簡直聳人聽聞！
甚至于，這個事情比普通混混更讓他憤怒。
警察的職責是保護老百姓，而陳東倒好，仗著父親的身份，反過來欺負老百姓，這是在砸警察的招牌，是在寒老百姓的心！
“他父親是天水區(qū)公安局局長陳百川？”
沈青云的聲音冷得像冰，他在上午的會議上見過各地分局局長的名單，陳百川的名字赫然在列，當時何卓曉還說“天水區(qū)治安還不錯”。
現(xiàn)在看來，這里面恐怕是有貓膩的。
“對對對，就是陳百川。”
強伯連忙點頭，眼里滿是恐懼，對沈青云說道：“上個月那個陳東來收錢，我跟他說生意不好，能不能少點，他就把我的收銀臺掀了，還說我爸是局長，你敢不給？后來我找過天水區(qū)派出所，他們來了之后，只讓我忍忍，說陳東是陳局長的兒子，他們管不了?！?/p>
劉福榮在旁邊聽得臉色發(fā)白，手里的筆在筆記本上飛快記錄，字跡都有些發(fā)抖。
他在公安廳辦公室待了五年，從沒聽過這么離譜的事，分局局長的兒子公然收保護費，派出所還不敢管！
周朝先的拳頭緊緊攥著，指關(guān)節(jié)咔咔作響。
他想起自己在刑警隊的時候，抓過一個收保護費的涉黑團伙，領(lǐng)頭的是個無業(yè)游民，最后被判了七年。
沒想到現(xiàn)在遇到的，竟然是公安局長的兒子，比那個無業(yè)游民更囂張，更無法無天！
“你有沒有證據(jù)？”
沈青云的目光落在強伯身上，語氣嚴肅：“比如他收錢的錄音、視頻，或者被他砸店的照片？”“有的，有的?！?/p>
強伯連忙起身，跑到收銀臺后面，翻出一個舊手機，對沈青云解釋道：“我怕他們不認賬，每次他們來，我都偷偷錄了音。上個月他們掀我收銀臺，我也拍了照片。”
他把手機遞給沈青云，屏幕上顯示著十幾段錄音和照片，最新的一段錄音是昨天的，里面?zhèn)鱽硪粋€囂張的年輕聲音：“強伯，這個月的八千塊，十五號之前必須交。不然我讓你店都開不了！”
沈青云點開錄音，那個年輕聲音的囂張和蠻橫，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
他又翻到照片，收銀臺被掀翻，賬本散落在地上，地上還有被打碎的碗碟，一片狼藉。
這些證據(jù)，足夠讓陳東喝一壺了。
不僅是收保護費，還有故意毀壞財物，性質(zhì)惡劣。
更重要的是，他帶著十幾個人這么做，明顯是已經(jīng)涉黑了。
“領(lǐng)導，您可一定要幫我?。 ?/p>
強伯拉著沈青云的手，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我這店開了二十年，是我一輩子的心血，要是被他們毀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p>
“你放心，這件事我管到底。”
沈青云的語氣堅定，目光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陳東的行為已經(jīng)觸犯了法律，不管他父親是誰，都必須依法處理。你的店，我保證不會有事。”
他轉(zhuǎn)頭看向劉福榮：“福榮，你現(xiàn)在就聯(lián)系刑偵總隊，讓他們立刻派人來，取走這些證據(jù)，立案調(diào)查陳東及其團伙。另外，通知紀檢組的周瑞國組長，讓他介入調(diào)查陳百川有沒有包庇、縱容的行為。”
“是，省長?！?/p>
劉福榮立刻掏出手機，快步走到角落打電話，聲音里帶著幾分激動。
他沒想到沈青云這么果斷，剛上任就敢動下面分局局長的兒子，這股狠勁，比傳說中更厲害。周朝先看著沈青云的背影，心里暗暗佩服。
他以前在刑警隊的時候，見過太多“官官相護”的事，沒想到這位新廳長，真的敢硬碰硬，不愧是從基層殺出來的，手里沾過犯罪分子的血，不怕得罪人。
沈青云又安慰了強伯幾句，讓他安心開店，有任何情況隨時聯(lián)系劉福榮。
強伯千恩萬謝，非要給他們免單，沈青云沒同意，讓劉福榮按原價付了錢，老百姓的錢不容易，不能占這個便宜。
走出餐館時，陽光正好，卻照不進沈青云心里的陰霾。他看著街上的行人，想起強伯發(fā)抖的雙手、恐懼的眼神，想起陳東囂張的聲音、砸店的惡行，想起派出所忍忍的敷衍，心里的怒火越來越盛。
“老周，回省廳。”
沈青云坐進車里，語氣冷得像冰：“我倒要問問陳百川，他這個局長是怎么當?shù)?，兒子公然收保護費，他到底知不知道，管不管？”
周朝先點點頭，發(fā)動車子，車輪碾過老街的石板路，發(fā)出咯吱的聲響。
劉福榮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沈青云陰沉的側(cè)臉，心里清楚。
一場針對公安系統(tǒng)內(nèi)部的整治，恐怕要從天水區(qū)開始了。
而這位新廳長，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上午會議上說的雷霆出擊，不是空話。
車往省公安廳開，路上的紫荊花依舊開得熱烈，可沈青云的心里，卻像壓著一塊巨石。
粵東的治安亂象，比他想象的更復雜，不僅有外部的犯罪分子，還有內(nèi)部的蛀蟲。
………………
午后的陽光透過公安廳辦公樓主樓的玻璃窗，在沈青云的辦公桌上投下長方形的光斑。
光斑里浮著細小的塵埃，卻驅(qū)不散空氣中的凝重。
沈青云剛從餐館回來，襯衫領(lǐng)口還沾著點粵菜的油香，可臉色比出門時沉了不止三分。
他坐在寬大的真皮座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角的粵東省地圖，指尖劃過羊城市天水區(qū)的標記時，力道不自覺地加重，指甲在紙質(zhì)地圖上壓出淺淺的印子。
餐館老板顫抖著說出陳百川的兒子的那個表情，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陳百川作為天水區(qū)公安分局局長，本該是守護一方平安的人，兒子卻效仿港島黑幫收保護費，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教子無方，而是權(quán)力縱容。
權(quán)力一旦成了保護傘，老百姓就沒了活路，這句話還真是沒錯。
自己在粵東剛上任就撞破了這樣的事，他心里的火氣像被澆了油，燒得更旺。
想到這里，沈青云拿起內(nèi)線電話，給常務(wù)副廳長何卓曉打了過去。
“卓曉同志，你現(xiàn)在有空來我辦公室一趟，有重要的事?！?/p>
沈青云淡淡地說道。
電話那頭的何卓曉愣了一下，原本溫和的語氣里多了幾分疑惑：“省長，我正在看春節(jié)安保的方案，現(xiàn)在過去嗎？”
他聽出沈青云的聲音不對，早上開會時還帶著幾分沉穩(wěn)，現(xiàn)在卻透著股壓不住的急促。
“現(xiàn)在就來?！?/p>
沈青云掛了電話，起身走到窗邊。
樓下的公安廳大院里，幾名民警正扛著訓練器材往操場走，步伐整齊，傳達室的老保安坐在門口，手里捧著個保溫杯，慢悠悠地喝著水。
這平靜的景象，和餐館老板被威脅著兌店形成了刺眼的對比。
沈青云很清楚，自己必須要做點什么，不能任由這件事繼續(x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