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一行人回到了市公安局。

江源東作為丹江市公安局的一把手，已經(jīng)得到了消息，給沈青云打來了電話。

“青云同志，實在是太感謝你了?！?/p>

他開心的不得了，直接說道：“多虧了你，要不然我們還得奮斗到春節(jié)之后?！?/p>

這是心里話。

要沒有沈青云的幫助，這個案子指不定什么時候才能告破，更不要說找到線索這種重要的事情了。

因為從始至終，整個丹江市公安系統(tǒng)，就沒有人懷疑過牛桂榮那家伙。

畢竟他可是金店的老板，超過一千五百萬的現(xiàn)貨，他居然敢讓人搶劫自己的金店，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夠想到的邏輯。

當(dāng)然。

沈青云能夠想到這一點，純粹就是因為他不信任任何人。

“江市長太客氣了?！?/p>

聽到江源東的話，沈青云笑了笑說道：“這都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畢竟咱們公安部門是一家嘛?！?/p>

“對對對，一家人，一家人?！?/p>

江源東笑著道：“這樣，晚上我請客，請專案組的同志們吃個飯，犒勞一下大家?！?/p>

“吃飯就先不吃了，咱們盡快把案子審問清楚吧?！?/p>

沈青云卻沒有同意江源東的邀請，吃飯的機(jī)會還有很多，案子雖然破了，人也抓了，但沈青云很想知道，牛桂榮到底是怎么想的。

還有，那個周軍和他的同伙們到底是怎么回事？

說心里話，看著那幾具尸體被搬出來，沈青云心中的震撼還是很大的。

畢竟說句不好聽的，這種殺人滅口的行為，屬實讓他有點看不懂了。

原本還以為這伙人已經(jīng)逃之夭夭了，結(jié)果沒想到，竟然被周軍給干掉了。

難道說，這背后還有什么隱情？

想到這里，沈青云愈發(fā)好奇不已。

江源東被沈青云拒絕了也不生氣，點點頭道：“那好，咱們忙完再說?！?/p>

沈青云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便掛斷了電話。

沒多久，一行人便回到了市公安局。

周軍和牛桂榮被分別單獨關(guān)押了起來，而那幾具尸體，也被送去法醫(yī)那邊進(jìn)行檢驗。畢竟這種大案要案，所有涉及到的人員，都必須要有個說法的。

正所謂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哪怕是見到尸體的話，也得確定死亡原因以及死亡時間。

這才是最嚴(yán)謹(jǐn)?shù)霓k案方式。

而且。

跟影視劇里面那種磨磨唧唧的辦案不同，現(xiàn)實生活當(dāng)中，刑警們辦案的速度是非常快的，根本沒有什么思想斗爭之類的東西。

抓到了周軍和牛桂榮，馬上就進(jìn)行了突擊審查。

“說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審訊室里，趙宏武看向牛桂榮，冷冷的說道：“牛老板，你是不是得給我一個解釋?。俊?/p>

“解釋什么？”

牛桂榮還在裝傻，看著趙宏武說道：“趙支隊長，你們這是要干什么，我告訴你，我可是認(rèn)識副區(qū)長的，你這樣抓我，我要告你們非法拘禁的！”

看著這家伙在那里色厲內(nèi)荏的樣子，沈青云站在審訊室外面的監(jiān)控室里，露出了一抹笑容來。

“沈廳?！?/p>

孫清海站在沈青云身邊，對沈青云小心翼翼的問道：“您覺得他多久能招供？”

“這個不好說。”

沈青云笑了笑，隨意的說道：“要看這家伙的心理素質(zhì)了?！?/p>

說著話。

看他有點不明白，沈青云便解釋道：“他這個人是個賭徒，屬于不見棺材不落淚的那種人，不到了事情的最后一刻，不把證據(jù)拿出來，這家伙不會輕易開口的。”

“這么絕？”

孫清海還是有點不太相信。

他不是不相信沈青云，只是覺得沈青云的這個判斷，稍微有一點武斷，畢竟這個牛桂榮已經(jīng)被抓了，警方只要告訴他周軍的事情，他應(yīng)該就會崩潰的。

“等著看吧?！?/p>

沈青云卻沒有說什么。

很多時候，一些事情沒必要爭辯，因為事實勝于雄辯。

就好像現(xiàn)在。

趙宏武坐在牛桂榮面前，冷冷的說道：“牛桂榮，不要再負(fù)隅頑抗了，我們已經(jīng)抓到了周軍，你應(yīng)該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吧？”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哪怕他說出這樣的話，牛桂榮的表情卻突然變得很詫異：“周軍？哪個周軍？”

“當(dāng)然是你表弟周軍了?！?/p>

趙宏武冷冷的說道：“你別告訴我，你不認(rèn)識他。”

“我認(rèn)識啊?！?/p>

牛桂榮詫異的說道：“不過趙支隊長，我表弟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他怎么了？”

“怎么了？”

趙宏武氣急道：“他就是搶劫你金店的人，你們兩個狼狽為奸，制造了這個搶劫案，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什么？”

牛桂榮的情緒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他看著趙宏武，大聲道：“原來是他，我的天，這個混蛋，怎么是他？”

“你這是什么意思？”

趙宏武看著牛桂榮，相當(dāng)?shù)囊馔狻?/p>

他是真的沒想到，都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了，牛桂榮竟然還在自己的面前演戲，這家伙竟然還不承認(rèn)搶劫案是他自己一手自導(dǎo)自演的。

他甚至還在露出那種驚訝震驚的表情，仿佛對這一切都不知情的樣子。

這一幕唱作俱佳的表演，瞬間震驚到了趙宏武。

同樣。

在監(jiān)控室里面的孫清海也一臉震驚。

只不過，他震驚的對象是沈青云，萬萬沒想到，沈青云居然把牛桂榮的心理摸的如此之透徹，

難怪可以發(fā)現(xiàn)牛桂榮的破綻，成功破案，鬧了半天牛桂榮的想法都已經(jīng)被猜透了。

“沈廳，那咱們要怎么辦？”

孫清?？粗蚯嘣茊柕?。

“涼拌。”

沈青云笑了笑，隨意的說道：“告訴趙宏武同志，先不要著急，繼續(xù)跟他拖著就是了，這種賭徒就得熬鷹，等到他發(fā)現(xiàn)什么抵賴都沒有用處了，就老老實實的交待了?！?/p>

隨后。

他轉(zhuǎn)身離開了監(jiān)控室，去了另外的一個審訊室。

那個地方有周軍在，他更好奇，周軍那家伙能審出什么東西來。

出人意料。

周軍的審訊室里，田野卻沒有著急審問他，而是讓他一個人坐在那里，周軍正在吃飯，而且還是餃子。

“怎么想起來給他飯吃了？”

監(jiān)控室里，沈青云對田野問道。

“我感覺這家伙身上有案子。”

田野對沈青云解釋道：“您發(fā)現(xiàn)沒有，這家伙面對咱們的時候，表現(xiàn)的實在是太淡定了，我甚至懷疑，他有沒有可能是在故意求死?！?/p>

“求死不一定?！?/p>

沈青云看著坐在那里的周軍說道：“這是個徹頭徹尾的亡命徒，他跟牛桂榮那個賭徒不一樣，兩個人應(yīng)該是有過什么約定，所以他才會這個樣子。”

“約定？”

田野聞言有點驚訝，不解的看著沈青云，沒明白他的意思。

沈青云笑了笑，卻沒有給他解釋什么，而是直接推開門走進(jìn)了審訊室。

這個周軍他打算自己親自審問。

如今的沈青云，已經(jīng)不可能有機(jī)會親自上一線去抓捕犯人了，對于他來說，這種感覺可是很不舒服的。

他是那種在基層待慣了的人，冷不丁沒機(jī)會上戰(zhàn)場，那種失落感屬實不太好，所以沈青云現(xiàn)在基本上就把這種情緒發(fā)泄在審問犯人上面。

要知道。

審問犯人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犯罪心理學(xué)、行為學(xué)這些東西都必須要精通不說，還得時刻觀察著犯罪者的狀態(tài)，從她們的表情動作等多個方面分析這些人的心理。

說句不好聽的，哪怕他眨了眨，都要猜測一下，他到底在想什么。

只有這樣，才能夠迅速突破那些犯罪分子的心理防線，不然的話，他們一直不肯招供，在這個重視證據(jù)的年代，可是很麻煩的事情。

就像現(xiàn)在，如果周軍一直不肯開口承認(rèn)這件事跟牛桂榮有關(guān)系，警方是沒辦法指認(rèn)牛桂榮的。

因為所有的推測都沒有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

按照疑罪從無的原則，牛桂榮是不需要負(fù)法律責(zé)任的。

審訊室里。

看到有人推門進(jìn)來，周軍還有點詫異。

“是你？”

他看到沈青云的時候，馬上回憶起兩個人之前的對話，眉頭皺了皺，對沈青云開口問道：“你是什么人？”

“我？”

沈青云笑了笑，隨即說道：“我叫沈青云，是省公安廳的副廳長兼刑偵總隊的總隊長，你這個案子，就是我發(fā)現(xiàn)的線索?！?/p>

嘶！

哪怕周軍是個悍匪，聽到沈青云的話，也是露出一抹驚訝的表情來。

怎么都沒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人，他居然是個副廳長，而且居然還是刑偵總隊的總隊長。

這簡直出乎周軍的預(yù)料之外。

畢竟沈青云看上去才三十出頭，好像還沒有自己大。

“怎么，很詫異？”

沈青云也不著急問案子，反倒是坐在那里跟周軍聊起了家常：“我看派出所的戶籍記錄，你好像比我大，對吧？”

“是的。”

周軍在開始的震驚之后，很快就放松下來，對沈青云問道：“我還真沒想到，把你們省廳的人給引來了?！?/p>

“沒辦法啊?！?/p>

沈青云笑著說道：“你們搞的這個事情影響不太好，如果不調(diào)查清楚的話，對我們警察的形象損害太大了，老百姓以后不相信警察了怎么辦？”

“哈哈哈哈！”

周軍頓時笑了起來：“你這話說的，錢我們一塊錢一塊錢的掙，那些貪官一個億一個億的貪污，然后告訴我們要勤勞努力，要好好工作，你現(xiàn)在跟我講，怕老百姓不相信警察？”

聽到他的話，沈青云愣了一下，隨即認(rèn)真的說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抓貪官是紀(jì)委的事情，不歸我們警察管?！?/p>

“最起碼，在我的周圍，我的這些同事們，他們每天沒日沒夜的加班，就是為了防止普通老百姓被那些犯罪分子侵犯。”

“大道理我不想跟你去辯解，但我可以保證，只要奉公守法做個普通老百姓，我就能夠保證他的合法權(quán)利不被侵害，不管是什么人敢于觸犯法律，我一定抓他！”

這段話，沈青云不僅僅是對周軍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聽到沈青云的話，周軍先是一愣神，隨即露出一抹嘲諷的冷笑來。

很顯然。

他不相信沈青云話。

沈青云也沒有跟他在這個問題上去糾結(jié)。

有些事情沒法說的那么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理解，強(qiáng)求別人理解自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這一點沈青云心知肚明。

“好了，咱們開始審訊吧?！?/p>

沈青云看著周軍，淡淡地說道。

“姓名?！?/p>

“性別?！?/p>

“年齡?！?/p>

“籍貫住址?！?/p>

“工作單位?！?/p>

一連串的基本詢問之后，沈青云看著周軍說道：“牛桂榮金店的搶劫案，是不是你做的？”

“是?！?/p>

周軍坦然道：“他是我表哥，我知道他開金店很有錢，這次我跟幾個朋友從滇省回來，剛好缺錢了，就打起金店的主意，我們策劃了一番之后，就實施了搶劫。”

“呵呵?！?/p>

沈青云聽到他的話，頓時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真就跟自己想的一模一樣。

這個周軍的回答，就好像提前備好了臺詞似的，連一丁點反抗拒絕的意思都沒有，自己只是問了一句，他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那搶劫成功之后呢？”

沈青云也不戳穿他，繼續(xù)開口問道。

“我們把車子推進(jìn)了江里的一個冰窟窿?！?/p>

周軍緩緩說道：“那是我提前鑿出來的，警服是在網(wǎng)上買的?！?/p>

“然后我們回到了我家里，我借口慶功宴，請他們吃飯，在飯菜里下了毒鼠強(qiáng)，這幫家伙沒懷疑我，都給吃了?！?/p>

“事后我把他們的尸體扔進(jìn)地窖里?！?/p>

說到這里。

周軍聳聳肩，對沈青云道：“我本來打算躲一陣就逃出去的，沒想到被你們抓住了?！?/p>

“哈哈哈哈！”

沈青云再次笑了起來，他還真沒想到，這個周軍的答案跟自己想的幾乎一模一樣。

看樣子，周軍應(yīng)該是跟牛桂榮有過商議，兩個人知道被抓之后要怎么回答警察的問題。

想到這里，沈青云平靜的開口問道：“那金子呢，被搶劫的那么多黃金，你弄到哪兒去了？”

聽到這句話，周軍看了沈青云一眼，冷冷的說道：“我不告訴你！”

臥槽！

監(jiān)控室里的田野幾乎要跳了起來。

他沒想到，周軍會給出這么一個答案。

沈青云卻很淡定，看著周軍說道：“你知道么，你這樣會死的。”

“哈哈哈！”

周軍笑了起來，看著沈青云反問道：“你覺得，我不應(yīng)該死么？”

沈青云眉頭皺了皺。

哪怕是他，都沒想到周軍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

他知道，審訊到了這個地步，無論自己問什么，這個周軍恐怕都不會說了。

想到這里，沈青云擺擺手，示意來人把周軍押出去。

周軍站起身，身邊的民警要扶著他，他有點站不穩(wěn)，伸出手去扶墻。

沈青云忽然問道：“你為什么要扶著墻走？”

“我媽說的，她說如果有一天這世上的路不好走的話，沒人扶我的話，就靠著墻走，那樣安穩(wěn)一點。”

周軍抬起頭，看了一眼沈青云道：“你這樣的大人物，不會明白的?！?/p>

說完，他便走出了審訊室。

沈青云眉頭皺了皺，看著周軍的背影，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很快。

田野走了進(jìn)來，對沈青云問道：“廳長，這個周軍是個嘴硬的家伙，咱們要不要上手段？”

“上什么手段？”

沈青云沒好氣的說道：“現(xiàn)在不允許刑訊逼供，你難不成還能動手打人不成？”

頓了頓。

他又意味深長的說道：“這樣的人，你就算動手的話，我估計也沒什么用處的。”

“??？”

這回輪到田野驚訝了。

隨后他想起來剛剛周軍的那個態(tài)度，卻又不得不承認(rèn)，沈青云說的好像沒有錯。

別的不說，就周軍這個亡命徒的姿態(tài)，確實就像沈青云說的那樣，哪怕是給他上手段估計都沒有用。

人一旦連死亡都不畏懼的話，那就幾乎已經(jīng)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了。

“對周軍進(jìn)行摸底調(diào)查?！?/p>

沈青云想了想，對田野說道：“聯(lián)系丹江市公安局這邊，讓他們派人下去走訪調(diào)查，最多兩天，我要周軍的全部資料，明白嗎？”

“明白?！?/p>

田野連忙點頭，轉(zhuǎn)身便離開了審訊室。

剩下的事情，必須要抓緊時間了。

………………

沈青云在審訊室坐了一會，便站起身離開了這里。

這邊是沒有他辦公室的，但沈青云并不介意，他直接去見了江源東。

“喲，青云你怎么來了？”

看到沈青云過來，江源東還有點詫異。

原本還以為，沈青云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在審案子，結(jié)果沒想到對方卻來到了自己這里。

“這個案子估計還有別的事情?！?/p>

沈青云對江源東說道：“說不定啊，我這春節(jié)要在你們丹江市過了?！?/p>

聽到這句話，江源東頓時愣住了。

他明白沈青云這番話的份量，這意味著他應(yīng)該是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

“肯定么？”

江源東想了想，對沈青云問道。

“差不多吧?！?/p>

沈青云點點頭，隨即苦笑著說道：“我只是一個直覺，不一定準(zhǔn)，我甚至希望自己的直覺是錯誤的。”

江源東聽到這番話，頓時不吭聲了。

他也是基層警察一路摸爬滾打走到現(xiàn)在的。

沈振山這個人有個習(xí)慣，提拔任用干部的時候，專門喜歡提拔那些有基層工作經(jīng)驗的干部。

江源東、林少華都是這樣的人。

所以，江源東幾乎秒懂沈青云的意思。

其實作為刑警，有時候這個直覺是真的很有用處。

江源東自己還在一線的時候，就有過這樣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他理解沈青云在面對犯人的時候，所謂的靈光一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