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林臻到家的時候,差不多下午三點多。
他沒有去公司,但也沒有休息,而是進(jìn)了書房,繼續(xù)工作。
其實這次去滬市,并不完全是為了查清錦繡的內(nèi)部情況,與此同時,他還與遠(yuǎn)道而來的幾位B國負(fù)責(zé)人進(jìn)行了初次會面和洽談。
他安排了樓上的套房給大家住,出入的時間很短暫,所以看上去像是從來沒有離開過房間。
“喵嗚——”
門外傳來小鈴鐺不滿的叫聲。
不過很快就弱了下去,直到悄然無息。
雖然貓咪不再打擾,鄒林臻的心卻沒有那么平靜了。
他垂著眼,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對著電腦屏幕上那一張張怔愣的臉,淡聲道:“今天就先到這里,有什么事,明天等我回了公司再說?!?/p>
眾人忙連聲應(yīng)著好,等男人退出會議室后,忍不住議論起來。
“小鄒總的狀態(tài),好像不太對勁啊?!?/p>
“聽說前幾天出差去了趟滬市,揪出顆大毒瘤呢,估計費了不少心思,大約是累了吧?”
“他也會累?”
“你這話說的,小鄒總再怎么年輕力壯,精力旺盛,畢竟也是個人嘛,又不是機(jī)器……”
“哎你別說,我覺得啊,他真的就像是機(jī)器,比起咱們鄒董早年間的拼勁兒,有過之而不及,不愧都是鄒家人啊,我還記得當(dāng)年他父親……”
“小鄒總的父親?怎么了?”
“咳,沒什么,當(dāng)年的事,還是別多說了,行了趕緊散了吧啊,散了……”
電話會議室里的熱鬧景象,鄒林臻毫不知情。
就算無意中聽見了,他也不會太在意。
他的性格,并不像父親鄒言那么冷漠,偏向于寡淡內(nèi)斂,只有極為熟悉的人,才能感受到他的熱情和親近。
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情緒化的一面藏得越來越深,就像洶涌的江水全部被厚厚的冰層給封住了,幾乎看不見任何波瀾。
他拉開書房門,一只金色帶虎斑紋的小貓順勢躺了下來,短短胖胖的身子,像一塊剛出爐的吐司面包。
小鈴鐺仰著頭,睜著那雙圓溜溜的眼睛,再裝作不經(jīng)意般舔了下自己的爪爪。
它知道,這樣的自己看上去最可愛,最萌,別說人類,就算天神下凡,都不一定抵擋得住。
果然,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立刻柔和了許多。
鄒林臻撈起小貓,抱在懷里,慢慢地走向沙發(fā),坐了下來。
修長白皙的手指穿過蓬松的毛發(fā),小鈴鐺舒服地咕嚕起來,微風(fēng)徐徐,一人一貓都露出愜意的神色。
“我見到她了?!?/p>
低沉的嗓音在空寂的客廳里回蕩開,含著一絲沙啞。
小鈴鐺打了個哈欠。
“她沒問起過你,像是忘了,也對,要不是我的身份,在她心里面,或許和你差不多的地位……都是可以被隨時遺忘和拋棄的?!?/p>
小鈴鐺歪了歪小腦袋,滿臉好奇地打量著主人,最后大發(fā)慈悲的伸出小爪爪,用軟綿綿地肉墊拍了拍男人的胸口。
像是在安慰。
鄒林臻輕笑了聲,收緊手臂,揉了揉毛茸茸的小貓腦袋。
這時,客廳一角傳來滴的一聲。
是自動喂食器放糧了。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小鈴鐺跳躥起來,嗖地一下就沒了蹤影,任由主人撫摸的手掌停留在半空中。
鄒林臻:“……”
算了,跟一個十幾斤的小貓咪計較什么呢。
嗡,口袋里的私人手機(jī)響了。
翻開一看,他勾起一抹滿是寵溺的笑。
“小婭?!?/p>
“哥哥!”少女的嗓音脆生生的,“我好想你呀哥哥,你想不想我呀?”
“嗯,想。”
他答得很干脆,可對方依舊不太滿意,嘖了聲,道:“哥,你怎么一點兒變化都沒有呀,上次我怎么說的來著?對待女孩子不能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要多說點好話,多用點成語,你這樣板板正正跟個老頭子似的,什么時候才能給我找個嫂子啊,真是白瞎了你那張臉!”
被妹妹劈頭蓋臉地一通教育,做兄長的卻沒有半點不悅,但他也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xù)討論下去,于是問道:“這會兒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
鄒林婭還在上高中,是京市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學(xué)校,寄宿制。
其實是可以走讀的,如果家里面條件允許的話。
但鄒律還是毫不遲疑地辦理了寄宿手續(xù),說是需要鍛煉自主能力,同時跟上大部隊的腳步,不要輕易地搞特殊。
絲毫沒有因為是女兒,就另眼相待,過于溺愛。
甚至仿佛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很久。
對此,鄒林婭冷笑兩聲,表示早就習(xí)慣了。
好在她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的性格,很快就融入進(jìn)去,并拿到了宿舍長的職位。
哥哥很優(yōu)秀,妹妹也不遑多讓。
“明天學(xué)校舉辦活動呀,所以給我們放假了,我在小群里有提過哎,阿辛和貝貝他們都知道,還讓我今晚去茍家開派對呢,哥,你該不會忘了吧?”
鄒林臻沉默。
他不是忘了,是根本沒點進(jìn)去過。
雖然算是同一輩的,但年紀(jì)相差畢竟擺在那兒,他不太插得進(jìn)去話,只有逢年過節(jié)會去發(fā)幾個大紅包,其他時間基本上都是折疊狀態(tài)。
有時候點進(jìn)去清空下消息,但沒過多久,括號里又會變成999+。
也不知這幫小孩,每天哪來那么多閑話可以聊的。
“抱歉,哥哥沒注意,是哥哥的錯,我現(xiàn)在就去接你,你待在學(xué)校里別亂跑?!?/p>
鄒林婭不是那種不講理的女孩子,她知道自己哥哥平時工作有多忙,肩膀上的擔(dān)子有多重,既然對方態(tài)度良好的認(rèn)錯了,她便低哼了聲,道:“行吧,罰你來之前,給我去買House家的金絲酥,并且要拍照發(fā)朋友圈!哦對了,把小鈴鐺也帶過來吧,我們都想死它啦~”
從小到大,只要是妹妹的要求,鄒林臻就幾乎沒有不應(yīng)允的。
拿出貓包,把小鈴鐺哄騙進(jìn)去,然后驅(qū)車前往鬧市區(qū)。
House是家網(wǎng)紅點心店,沒有分店,僅此一家。
但能在京市火了這么久,靠的也不全是噱頭。
造型精致,口味獨特,的確有兩把刷子。
連游客也聞訊趕來,幾乎成為了一處地標(biāo)。
周五的下午,還沒到下班時間,店門口已經(jīng)在排長龍。
不難想象再過兩個小時,會忙成什么樣子。
鄒林臻就站在隊伍中間。
從下了飛機(jī)就開始忙,出于出差一周的愧疚陪了會兒小鈴鐺,可沙發(fā)還沒坐熱,就又因為妹妹的一句話,趕過來排隊。
他一身的西裝革履來不及換掉,此刻顯得十分地格格不入。
好奇地,驚艷地,曖昧地……各種目光將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
可惜當(dāng)事人自始至終沒抬一下眼。
別人在刷視頻消耗時間,而他在抓緊時間處理公事。
輪到他的時,剛駁回一份堪稱腦殘的方案。
【三天內(nèi),要么給我新方案,要么向人事部提交辭呈】
【好的鄒總,我明白的鄒總,我現(xiàn)在就去!】
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對方的驚恐和顫抖。
鄒林臻卻一臉平靜,放下手機(jī)后,看向櫥柜里琳瑯滿目的各色糕點,微微皺起眉。
站了大半天,女營業(yè)員早就累了,已經(jīng)趨于機(jī)械化動作,基本上懶得開口。
但面對這么一位帥哥,精神還是從角落里擠了出來。
“是第一次來我們家買嗎,要不要我給您稍微介紹下?請問您是愛好偏甜口還是咸口,自己吃還是送女朋友……”
后面這句,就有點夾帶私貨了。
可惜帥哥依舊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像是完全沒聽懂里面的搭訕。
“金絲酥來五斤,其他top榜單上的產(chǎn)品各來三斤?!编u林臻只猶豫了幾秒,很快就做下決定。
稱重完,整整五大包。
他輕松提在手上,擠出了長隊,走到旁邊大樹下頓住腳步。
女店員繼續(xù)為下一位客人服務(wù),視線卻總?cè)滩蛔∞D(zhuǎn)過去。
事實上不止她一人,隊伍里的一些吃瓜群眾也好奇地打量。
只見男人拿出手機(jī),另一只手舉高買的東西,對著遠(yuǎn)處的招牌,拍了張照片,然后低頭開始打字。
看來,是有女朋友了。
滬市。
“唐經(jīng)理,這是當(dāng)季度的報表?!?/p>
“好,放著吧?!?/p>
“哦對了,下周有一個高端團(tuán)隊要過來,領(lǐng)隊說想全部托管給錦繡,預(yù)算表我待會兒發(fā)給您,如果沒問題的話,我下午就給傳過去。”
“行。”
處理完手邊的事,唐忻打開微信,點開文檔仔細(xì)地看了看,覺得沒問題后,回復(fù)了一個OK。
不知不覺,新的一天又快過去了。
望著窗外暈染的夕陽,她伸了個懶腰,心念忽然一動,點開了頂置的貓貓頭像。
她告訴自己,沒刪掉,不過是因為多一個客戶多一份人脈,何況對方是總公司的高層,萬一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
另外一個就是,能時不時看看小鈴鐺。
用指尖戳著貓貓胖乎乎的小臉,嬌艷的臉龐上露出幾分真心實意地笑容。
休息得差不多,剛準(zhǔn)備退出去,結(jié)果不小心點進(jìn)了對方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