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風(fēng)……
陸英自詡也是個聰明人,話說到這個份上,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怪不得表姑娘一個沒出閣的姑娘,會跋山涉水來齊州府,原來是為了這個。
“老夫人的意思我懂了。”
她止住往前的腳步,看了月恒一眼,月恒將盒子放在矮幾上,卻誰都沒開口介紹。
想必眼下屋子里的人,誰都沒心思關(guān)注這點見面禮了。
“那就按老夫人的意思來辦?!?/p>
她看向表姑娘,心里多少有些壞人姻緣的尷尬,先前虞無疾就說過,請老夫人為他相看親事,這位表姑娘莫不是就是虞老夫人看中的人?
早知京城那邊已經(jīng)商量好了,她當(dāng)初就不該為了避一時風(fēng)頭,認(rèn)下這樁婚事,如今真是遺患無窮。
“不知道老夫人是屬意這位表姑娘為貴妾還是平妻?”
月恒不由側(cè)頭看了過來,眼底都是焦急,這才剛成婚,就抬進門身份這么高的妾室,陸家那邊的囂張成什么樣子?
陸英搖搖頭,她雖然偶爾跋扈,可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若是虞老夫人當(dāng)真按照虞無疾所說,早早為他相看了人家,談好了親事,那這件事的錯處,就在她和虞無疾。
總不好太過委屈人家。
姨甥兩人卻遲遲沒開口,陸英蹙了下眉頭,這是覺得不夠?
她斟酌片刻,再次開口:“我看表姑娘年歲不大,若是不愿意受這種委屈,可否再等兩年,待我與少師和離,再明媒正娶也不遲?!?/p>
虞老夫人這才猛地站了起來:“你要和離?”
話音落下,她似是才反應(yīng)過來她剛才話里的意思,“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p>
陳妞妞臉色漲紅,“誰要嫁給他!”
似是為了驗證這句話,頎長的影子倒映進來,虞無疾剛好趕了過來,大約是聽見了陳妞妞剛才的話,他眉心微微一動。
陳妞妞抬手抱住陸英的胳膊:“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嗎?”
陸英被這話問得有些茫然,虞無疾是什么人?
虞無疾的身份她自然清楚,這話問得……
“他小時候可招人煩了,”陳妞妞咬牙切齒道,那模樣像是要撲上去咬虞無疾一口,“他小時候下河摸魚,滾了一身泥巴,怕被我姨母責(zé)罵,就拿我擦泥,我那時候還不到一歲!”
陸英呆滯一瞬,側(cè)頭看向虞無疾,但很快就又收了回來。
她只知道虞無疾年紀(jì)輕輕,就權(quán)傾朝野,料想年幼時候也是天賦異稟的,只是沒想到,會是這么……
“陳妞妞,別胡說八道?!?/p>
虞無疾咳了一聲,不太走心的呵斥了一聲,陳妞妞毫不客氣地啐了一口:“呸,誰胡說了,我雖然不記事,但我姨母都記得,這都是姨母告訴我的,我家狗都嫌棄你。”
虞老夫人連忙來捂陳妞妞的嘴,“你怎么什么都往外頭說?!?/p>
她尷尬地朝陸英笑了笑,“你看這孩子,自小跟著無疾長大,學(xué)了他一身的壞毛病,京里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人家,我就想著在齊州府找找,離得也不算遠,有什么事也好照料。”
陸英低咳兩聲,從驚詫中回神,倒是沒想到對方竟是這個意思。
是對方話沒說清楚,還是自己最近忙糊涂了,連句話都聽不明白。
她抬手揉了揉額角,虞老夫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來——
“你自小在齊州府長大,又見多識廣,可知道什么人家合適?”
陸英放下手,心里忍不住嘆氣,她著實不愿意摻和旁人的姻緣,若是過得好也就罷了,萬一過得不好,就是她的罪過。
她斟酌著要推辭,虞無疾的聲音忽然響起來:“這好辦,回頭讓她把年紀(jì)差不多的請過來,做個酒局花會什么的,娘你再仔細挑?!?/p>
這話說得在理,虞老夫人點了點頭。
陸英側(cè)了下頭,卻瞧見人越走越近,隨即指尖若有似無地被勾了一下。
她再次側(cè)頭看去,就見虞無疾一臉的無事發(fā)生,仿佛剛才那一下碰觸,只是不小心。
自己多想了嗎?
納悶間,虞老夫人的目光落在了那盒子上,月恒極有眼力見地開口:“老夫人,這是我家……夫人給您備下的見面禮?!?/p>
盒子打開,是一對金鑲寶石鐲子。
“這金子寶石不值什么,只是聽說京里如今盛行這花絲工藝,我家夫人就專門找了齊州府手藝最好的師父做的,您瞧這金絲,細如牛毫,花樣也別出心裁?!?/p>
月恒眉眼含笑,見老夫人并沒有給虞無疾納妾的意思,她看對方也順眼了許多,態(tài)度熱情又謙卑。
陳妞妞湊過來看,滿眼驚嘆,小聲嘀咕:“這得多少錢啊,尚書家小姐前陣子從她家老祖宗手里得了一只,顯擺的可厲害了?!?/p>
“表姑娘喜歡,回頭我再讓人做一對,”
陸英溫聲開口,“這次不知道你會來,未曾準(zhǔn)備,真是失禮了。”
陳妞妞連連擺手:“這么貴重的東西,我哪能要?!?/p>
陸英還要開口,虞老夫人也合上盒子將東西推了過來,“正是這么個理,你們的婚事我也沒幫襯,這么貴重的禮可不能收,你若是有心,親手做雙鞋墊襪子,也就是了?!?/p>
陸英臉色一僵,罕見地有些失態(tài)。
虞無疾嘴角翹了一下:“別為難她了,她不會那些。”
姨甥兩人都驚奇地看了過來,陸英不自在地理了下鬢發(fā),虞無疾側(cè)身半步擋住了她。
雖說不可能完全藏起來,可陰影籠罩在身上的時候,陸英還是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她小聲開口:“你怎么知道?”
虞無疾想著她問這話的樣子,一定是既好奇又尷尬,眼睛四處飄著不肯看他,靈動又鮮活,心里就有些癢。
他緊了緊拳頭,低咳一聲:“猜的。”
當(dāng)初陸英送他定親信物,一門心思要送刀,正常來說,都該是親手做的荷包腰帶吧?
那時候他就琢磨著陸英大約是不擅長這些,今天看她神情變化,就算是得到了驗證。
“只是些傍身的手藝,你雖不會,卻一肚子生意經(jīng),我要是有這本事,也不去做女紅了?!?/p>
虞老夫人將陸英從虞無疾身后拉了出來,陳妞妞連連點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陸英,湊過去問她:“做生意難嗎?我也想做,我要是能有家自己的鋪子,我看誰還敢嘲笑我是土包子?!?/p>
陳妞妞拉著陸英絮絮叨叨,虞老夫人趁機給兒子遞了個眼色,母子兩人也沒走遠,只是將聲音都壓低了。
“娘,怎么了?”
虞無疾開口詢問,尾音和吸氣聲連在了一起,虞老夫人掐了他一把:“你還有臉問,她剛才說過個兩三年就要和離,你做的那缺德事,人家還沒放下呢,你回去給我好好認(rèn)錯恕罪,聽見沒有?”
虞無疾的目光不由落在了陸英身上,眼神又片刻的暗淡,很快又振作了起來,他自然會好好的,他會用盡一切手段,讓陸英留下來。
府衛(wèi)忽然匆匆趕了過來,站在門口和侍女說話,他眼角余光瞥見了,下顎微抬:“怎么了?”
府衛(wèi)躬身抱拳:“外頭有陸家人求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