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乍一聽很有道理,不少人都被說動了,猶豫著要不要多花幾文錢去買糧,但很快就有人反應了過來。
“別信她,無商不奸,她肯定想趁機坑我們的錢?!?/p>
“就是,要是城里真的沒糧食了,這些做生意的才不肯賣呢?!?/p>
眾人紛紛反應過來,跟著罵陸英奸商,一時間她成了眾矢之的。
虞無疾上前半步,不著痕跡地將人擋在了身后,好在這次沒人暗中下手。
府衛(wèi)疾馳而來,抓了兩個糧鋪掌柜,身后還跟著輛車糧食:“少師,這些糧鋪糧倉里都是糧食,就是不肯賣?!?/p>
他說著將一本賬目遞過來,虞無疾打開冊子給眾人看:“你們也聽見了,城內仍舊有糧,還有這冊子,各位看清楚,內子的糧食都是海曲,兗州等地收購而來,不曾動用城中存糧?!?/p>
百姓們松了口氣,又十分尷尬,索性將怒火發(fā)泄在了這糧倉掌柜身上——
“我看糧倉空了的消息,就是這些人為了抬高糧價故意散播出來的。”
不管是買到了糧食的,還是沒買到的,都群情激奮,若不是有府衛(wèi)當著,兩個糧鋪掌柜怕是當場就要挨打。
“好了,各位散了吧?!?/p>
虞無疾抬抬手,“日后莫要再被謠言鼓動,大家同在青州,正該互相扶持才對。”
城中百姓很是心虛,沒敢再多說什么,灰溜溜地散了,有問題的人府衛(wèi)也跟了上去。
“各位只管放心,少師既然救了各位,就不會不管?!?/p>
陸英也開口安撫災民。
災民很快也都消停了下來,陸宅的下人重新搭起了粥棚。
場面總算穩(wěn)定下來,陸英松了口氣,“回去吧,再想想法子籌糧,現(xiàn)在有人從中作梗,怕死沒那么容易買到糧食了,那些撐不了多久?!?/p>
陸宅的確有糧食,但也不過是災民三天的量,剛才還運了一些到糧鋪的糧倉里充數(shù),若是城中百姓再去搶糧,謊言很快就會被拆穿。
“這次多虧你?!?/p>
虞無疾開口,事情雖然解決了,他的臉色卻并不好,陸英只當他在憂心糧食,開口安撫:“不是你說的嗎?車到山前必有路,再說,居定侯的信送出去的話,興許就有人賣糧了。”
“這個擔心也沒用,”
虞無疾開口,說著話抬手揉了揉陸英的發(fā)頂,“我是覺得虧欠你,你做了那么多,還要被罵奸商?!?/p>
陸英方才那些話,確實比口干舌燥的解釋有用得多,可弊端也很明顯,日后估計整個齊州府都會罵她奸商,她明明那么看重聲譽。
陸英有些詫異他會在意這樣的小事,指尖攥了下袖子:“反正,我以后也不在齊州府做生意了。”
虞無疾沒說話,只垂眸看著她。
那眼神里透著疼惜,陸英幾乎是本能地避開了,她知道自己其實是有犧牲些什么的,只是頭一回知道,原來不是所有人都是瞎子,她的犧牲是有人看得見的。
但她不敢繼續(xù)想,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回去吧?!?/p>
虞無疾很快收回了目光,攬住她的腰,將她從草垛上帶了下來。
回到使衙署的時候,府衛(wèi)已經(jīng)將生亂的人帶了回來,對方鼻青臉腫,顯然是已經(jīng)挨過揍了,看見虞無疾就哭嚎起來,控訴使衙署仗勢欺人。
虞無疾一腳踹在他胸口上,“居定侯都被我綁了,你覺得你逃得掉?”
那人震驚地閉了嘴,虞無疾冷哼一聲,“帶下去,能說就說,不說也無妨,會有人說的。”
府衛(wèi)立刻將人架起來,拖著就走,那人被嚇破了膽,喊著他招,什么都招,但還是被一路拖進了牢房。
日升送了封信進來,陸英看了一眼,低聲嘆了口氣。
“怎么了?”
虞無疾立刻側頭看了過去,陸英將信遞了過來,嘴里仍舊解釋了一句:“我的人沒能買到新糧,說是戶部新下了條令,百姓買糧,一次不得超過五斗。”
就是將身邊的人全都派出去充人頭,怕是也不夠。
“外頭不好說,青州我做主?!?/p>
虞無疾沉聲開口,“我?guī)顺鋈ヒ惶?,至少先把青州的余糧調集過來?!?/p>
陸英知道他不直接下令,就是怕底下的官員為了完成他的差事,枉顧百姓死活,強行征糧,得讓他的親信盯著才行。
“我去給你收拾東西……”
“不用了?!?/p>
虞無疾拉住了她的手,“時間太緊,我得在三天之內帶回一批救急的糧食,路上應該顧不得換洗了。”
陸英沒再多言,虞無疾也沒再開口,只靜靜看了她兩眼,隨即轉身就走。
陸英指尖莫名地顫了一下,忽然想起來他上次出遠門還是去清潭縣救災,那次他受了傷。
她往前走了兩步,抬手扶住了門框,等背影徹底消失在眼前,她才低聲開口:“路上小心……”
虞無疾這一走,賑災的事就全壓在了陸英身上,她讓人往更遠處去購糧,他們也的確是陸續(xù)送來了幾次糧食,卻是杯水車薪,而帶著青州家底南下買糧的單達,卻遲遲沒有消息。
陸英這幾日連夢里都是糧食,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連咳疾都跟著加重了。
月恒燉了梨湯來給她潤喉,陸英難得喝了個干凈,連梨肉都吃了,以往不覺得,現(xiàn)在什么東西她都不舍得糟蹋。
“京城還沒有消息嗎?”
月恒搖搖頭:“奴婢一直讓人盯著,要不……先把糧倉里的陳糧拿出來頂上吧。”
陸英苦笑,已經(jīng)過去了五天,虞無疾,朝廷,單達,三條路一條都沒有消息,糧倉里的陳糧她已經(jīng)動用了,若是明天還沒有消息,就要斷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