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平靜的氣氛瞬間被打破,糧倉關乎到所有難民的性命,誰都不敢怠慢,兩人幾乎是立刻抬腳走了出去。
“糧倉怎么了?”
虞無疾聲音發(fā)沉,不怒自威,單達卻滿眼灰?。骸凹Z倉,只有半倉陳糧,其他的,都是空的。”
“什么?!”
聽見這樣的噩耗,饒是虞無疾也變了臉色,齊州府只有一個糧倉,但這個糧倉不只是齊州府的,更是整個青州的。
糧倉空檔……這種事根本不該發(fā)生。
“竇先生說地上的印子許久沒動了,那糧倉恐怕很早之前就空了?!?/p>
虞無疾咬緊牙關,整個人都因為暴怒,控制不住地顫動起來。
“這消息,不能傳出去?!?/p>
陸英低聲開口,虞無疾仿佛被這聲音喚回了神志,他強行壓下怒火:“夫人說得對,若是知道青州糧倉已空,定然會引起大亂,到時候災民就不只是現(xiàn)在這些了?!?/p>
他忽然想起皇帝那封信,那封拒絕調集糧食賑災的信,心頭忽地一突。
“我寫封信,你立刻送進京城。”
他疾步走到桌案前,提筆寫信,墨跡遲遲不干,他索性趴下用力吹了起來。
等信被單達帶走,他才看向門外,“我得去糧倉看看?!?/p>
“路上小心?!?/p>
陸英隨口囑咐一句,虞無疾卻忽然抬手,揉了揉她的發(fā)頂:“對不住,剛剛才讓你受了驚嚇,現(xiàn)在也不能陪著你?!?/p>
“糧倉要緊,快去吧。”
虞無疾自然知道,只是仍舊有愧疚,他又看了陸英一眼,這才轉身出了門。
陸英想著他那目光,不自覺跟著到了門口,眼看著人不見了影子,這才將思緒從混亂中掙脫出來,月恒這個小丫頭,就愛胡說八道,讓她跟著胡思亂想。
但她也不得清閑,很快就讓人送了賬冊來,開始算賬,等回神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脖子酸疼得厲害,她抬手要去揉,卻被人搶了先,一只手搭在她后頸上,不輕不重地給她揉捏起來。
“什么時候回來的?”
“沒多久?!?/p>
虞無疾嘆了一聲,挨著她在床榻上坐了下來,臉上都是疲憊,眼神也黯淡無光,看來單達說得不錯。
兩人一時沉默下去,許久陸英才打破安靜:“就算青州的糧倉空了,附近還有冀州,遠一些還有江南。”
“怕只怕,情況出乎意料的糟糕?!?/p>
虞無疾握住她的手一下下摩挲,也不等追問就繼續(xù)說了下去,“之前皇上那封密信,你也看過了,你說,皇上會不會是在暗示我,各地糧倉都空了?根本無處調糧?!?/p>
這個猜測太過可怕。
陸英不自覺蜷了下手指,虞無疾連忙安撫:“只是隨口一說罷了,大周那么多糧倉,怎么會沒有糧呢?再說,那么多糧食,不在糧倉里,又能去哪?”
陸英心頭突地一跳,因為在虞無疾說出那番話的瞬間,她就忽然想起來,這次出關,關外的人似乎不缺糧食。
寒冬臘月,卻不缺糧食。
她是商人,有時候總是會過分敏銳。
“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
陸英遲疑著開口:“你有沒有覺得,關外好像不缺糧?!?/p>
虞無疾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臉色瞬間蒙上了一層陰影,抓著她的手也僵在了原地。
“只是我的猜測,沒有證據,也做不得準。”
陸英連忙安撫,可這個猜測所引發(fā)的后果太過可怕,即便是一絲可能,都讓虞無疾遍體生寒。
“這件事要查,但當務之急,還是要籌備糧食。”
他看向陸英,欲言又止,陸英明白他的意思,糧倉是空的,朝廷又不肯撥糧,只憑陸英攢下的家財,能撐多久?
“我剛剛就在算這筆賬?!?/p>
她將賬冊給虞無疾看:“好在之前的貨賣了個高價,出關也能以物換物,留下幾萬兩防備不時之需就好,其他的銀子都能拿來賑災,怎么都能撐上半個月?!?/p>
她這是將登州的災民都算了進來,看得虞無疾心頭都在抖。
陸英明明那么看重這些家業(yè),為了保下自己的東西她和陸家鬧得那么難看,整個青州聽說她的事情,誰沒有罵過她呢?
可她現(xiàn)在,說賑災就賑災,半分不舍都沒有。
但即便如此,虞無疾也不能樣做,哪怕是以賑災為名,他也不能將陸英的血肉都吞噬干凈。
再說,就算那么做了,也只有半個月,到時候糧食還不能收獲,寒冬也不算過去,仍舊是要爆發(fā)亂象的。
“我知道這些不夠,還有個法子,”
陸英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溫聲開口:“以往發(fā)生這種事,大人們總會讓轄下大戶捐善款,明天我就去下帖子?!?/p>
虞無疾低聲道謝,沒再說別的,心臟卻仍舊沉甸甸的。
就算有大戶捐善款,可若是糧倉當真空了,去哪里買糧?
如今只能希望,一切都是他杞人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