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恒震驚地睜大了眼睛:“姑娘,你瘋了?你這么厲害的傷,怎么北上?”
陸英用沒受傷的胳膊撐著坐起來,人圖一口氣,只要有了這口氣,即便再難也能撐過去。
“當(dāng)然能,左右不過是養(yǎng)傷,路上走慢一些,在馬車上養(yǎng)也是一樣的。”
“可是……”
“去吧。”
陸英靠在床頭,這簡單的一個動作,已經(jīng)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氣,“別讓單達(dá)察覺到不對勁,我不想這件事出任何差錯?!?/p>
見她神情堅決,月恒知道自己這是勸不動了,縱然滿心憂慮,可還是咬牙忍下,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出了門。
外頭日升正和單達(dá)對峙,兩人都沒有動手的意思,可誰也沒有退讓。
“少師想來就來吧。”
月恒推門出來,冷冷開口,“反正咱們也攔不住?!?/p>
日升蹙眉,被月恒輕輕拽了下袖子,嘴邊的反駁頓時咽了下去。
單達(dá)松了口氣,可面對兩人的冷嘲熱諷又有些不痛快,陸英現(xiàn)在這樣難道不是自找的嗎?
朝他發(fā)什么火?
再說虞無疾才是被算計的那個,他肯來探望陸英,已經(jīng)很體貼,很照顧陸英的顏面了,這兩個丫頭還是這種態(tài)度,太不識好歹了。
“慢走,不送?!?/p>
見他還戳著不動,日升冷冷開口,單達(dá)看了眼她緊握著寶劍的手,識趣地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走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云霄樓門口,日升才看向月恒:“怎么回事?”
月恒將陸英的意思傳達(dá)了,日升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這不是胡鬧嗎?你怎么也不勸著些?”
“姑娘的脾氣你不知道嗎?我怎么勸得?。俊?/p>
月恒很委屈,日升啞然,揉揉她的頭:“好了,是我說話太急了……既然勸不動那就多用些心準(zhǔn)備,我這就去通知平樂寨的人準(zhǔn)備,你替姑娘收拾好東西?!?/p>
“這次我也跟著去吧?!?/p>
月恒有些著急,先前陸英身邊是有四個丫頭的,山止川行,她就是最小的玉行,那一年陸英決意北上開拓商路,帶三個姐姐同去,只留她看家,可惜三個人,一個都沒回來。
包括聘用的鏢師和陸家的伙計。
一行近百人,只有陸英一個人被路過的日升所救。
從那之后,陸英就給她改了名字,出門更是不肯再帶著她。
當(dāng)時陸英經(jīng)歷了什么,沒人知道,但從那條商路近二十年來無人走通來看,就知道此行到底有多兇險。
“日升姐姐,你幫我說說情,讓我也去吧,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月恒抱著日升的胳膊懇求,日升嘆息一聲,將她輕輕推開:“你若是跟著去了,誰替姑娘盯著府里的動靜?你總不能讓姑娘一邊養(yǎng)傷,一邊還得擔(dān)心家里吧?”
月恒啞口無言。
日升安撫她:“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姑娘的,再說,還有蕭大哥呢。”
月恒嘆了口氣,雖然不情不愿,可還是顧全著大局,沒再糾纏。
時間不多,兩人很快就忙碌起來,等天色擦黑的時候,陸英已經(jīng)鉆進(jìn)了馬車。
“姑娘,要不出城后我們先在臨近的安德休養(yǎng)幾日吧?!?/p>
明知道勸不動陸英,日升還是沒忍住開口。
“不用了。”
陸英透過車窗看了眼天色,催促著車隊起程:“別誤了時辰,城門快落鎖了?!?/p>
日升只好不再多言,催著馬車出了城。
雖然日升極力將馬車趕得平穩(wěn),可傷口仍舊在這細(xì)微的顛簸里,尖銳地疼了起來,陸英死死咬住嘴唇,并未發(fā)出半聲痛呼,只是在出城門的時候,抬手輕輕捂住胸口。
“你還不值得我犯險相救……”
刺耳的話回響在腦海里,陸英合上眼睛,不肯再去想。
她果然是得離開一陣子,人一受傷,就容易軟弱,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也不愿意再在旁人面前露出來,這次真的是給了她一個很大的教訓(xùn),丟人啊,太丟人了……
先離開這里一段時間吧,等再回來的時候,她就又是堅不可摧的陸英了。
馬車慢慢隱進(jìn)夜色里。
另一道馬蹄聲卻踏著夜色停在了云霄樓門前。
昨天打斗的痕跡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了,里頭人頭攢動,顯然生意極好。
可虞無疾卻皺了下眉頭,他沒記錯的話,陸英應(yīng)該還住在這里,這么多客人,她要如何休息?
他側(cè)頭看向單達(dá),單達(dá)也有些驚訝:“中午來的時候,這里還沒人的?!?/p>
虞無疾心頭一跳,生出股不詳?shù)念A(yù)感來。
“帶路!”
單達(dá)連忙大步跨上樓梯,邊走邊指給虞無疾看:“陸姑娘住的就是那一間?!?/p>
那是角落里最僻靜,也是視野最好的一間,虞無疾大步走過去,抬手推開了門。
月恒正在收拾東西,銅盆里一片染血的白布,看著頗有些觸目驚心。
可床榻上,卻空空蕩蕩。
“陸英人呢?”
虞無疾冷聲開口,月恒不想搭理他,卻又不敢,只好低著頭,硬邦邦開口:“我家姑娘出遠(yuǎn)門了?!?/p>
單達(dá)滿臉的不可思議:“她不是受傷了嗎?你們竟然還讓她出遠(yuǎn)門?你們瘋了?”
月恒忍不住抬頭瞪過來,這個人怎么有臉說這種話?
如果不是你們非要來,她家姑娘怎么會被逼走?!
單達(dá)被她氣勢洶洶的眼神瞪得心虛起來,卻又很莫名其妙——
“你瞪我干什么?我們來探望可是一片好心,陸大姑娘是受傷了,可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還不是她自找的?主子不計前嫌肯來探望,已經(jīng)夠大度了?!?/p>
月恒聽得怒火直沖天靈蓋,端著銅盆的手都在抖,恨不能就這么砸在單達(dá)頭上。
自找的?
要不是你們鬧得那么難看,讓齊州府的官員以訛傳訛,最后全都翻臉不認(rèn)人,她家姑娘何至于搭上自己來做這樣的局?
這人還要不要臉?
她氣得臉頰幾乎扭曲,眼底更像是要噴出火來。
單達(dá)沒想到自己一句話能把她氣成這樣,不自覺吞了下口水,“陸姑娘……傷得很厲害?”
月恒重重哼了一聲,根本不想理他,端著銅盆就要走,虞無疾卻伸手將那染血的布條拿了起來,上頭的血跡濃得發(fā)黑。
尋常皮肉傷不會有這種出血量。
陸英竟傷得這么重?
單達(dá)也看見了,唬了一跳,小聲嘀咕:“這不是她自己安排的人嗎?怎么下手這么沒分寸?”
虞無疾沒說話,只不自覺地捏緊了手里的布帶。
他雖有心讓陸英受個教訓(xùn),可沒想過真的讓她受傷,所以趕在那刺客傷人之前動了手,本以為嚇一嚇,再放幾句狠話,就夠讓她長教訓(xùn)了,可沒想到刺客的兵器還是落了下來,他當(dāng)時也十分愕然。
可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jīng)沒用了。
“她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