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北梟勾唇。
他輕緩的說道,“你一直覺得我對你是充滿仇恨的。”
老爺子靈魂拷問,“難道不是嗎?當(dāng)年為了家庭和睦,把余賽霜送出去的人是我。
后面你回來,為了維持商家表面上的風(fēng)平浪靜,一次一次被犧牲的人是你?!?/p>
商北梟反問道,“所以你覺得我要因此對你產(chǎn)生仇怨?”
老爺子說道,“這是人之常情?!?/p>
商北梟提出一個悖論,“你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你將站在我的角度想要嘗試?yán)斫獾奈业哪悖旁诹松碳业牧鶢數(shù)慕嵌?,和商北漠他們是一樣的,是平等的?!?/p>
老爺子明白了商北梟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將自己放在的位置,和我以為你將你自己放置的位置,是不同的?在你的心里,你對于你的身份的認(rèn)知,是怎么樣的?”
這句話其實在老爺子的心里憋了很多年了。
這關(guān)系著商北梟如何對待整個商家的問題。
在老爺子的心里。
他最屬意的接班人,自然是商北漠。
從小養(yǎng)在自己身邊的兒子,必定比多年流浪在外,和家里人沒有多少感情,對自己也沒有多少父子之情的孩子,更為讓自己信任一些。
但是凡事都沒有那么絕對。
而且。
商北漠的身上,還有一個可以摧毀商北漠的秘密。
老爺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賭一把。
但是這個時候。
商北梟在迅猛的上升。
上升的勢頭竟然超越了商北漠。
現(xiàn)在畢竟不是古代,想要傳皇位給誰,一封圣旨就能完全解決。
現(xiàn)如今。
是誰有能力誰就上。
沒有能力的人即便坐在那個位置,也遲早會崩塌。
所以老爺子的天平已經(jīng)開始偏向商北梟。
可是在商北梟的這里,老爺子唯一忌憚的,是商北梟對商家人涼薄的親情。
換一句直觀的話說。
若是商北漠坐上了商家家主的位置,即便后來的商北欽想造反,商北漠也不會真的殺了商北欽。
但是商北梟能。
因為商北梟平等的厭惡著商家每一個人。
甚至老爺子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也是商家每個人中間的其中一個。
所以老爺子心里很糾結(jié)。
他今天其實想要和商別北梟推心置腹的好好聊一聊,
但是話到嘴邊,老爺子忽然覺得有的話永遠是難以啟齒的,不會隨著他們之間關(guān)系的稍微好轉(zhuǎn),而變得張嘴就來。
因為從未參與過他的成長,在他成才之后,一起談?wù)撍倪^去,其實是在增加兩人之間的仇恨度。
老爺子嘆息。
商北梟卻很坦蕩的說道,“你覺得我仇恨你們商家人,是因為你認(rèn)為我是商北梟。
但是在我心里,商家只是我的贊助商,你讓我去國外留學(xué),你給我的學(xué)費,就是你給我資助。
我一個孤兒能有幸去國外留學(xué)是我的榮幸,我不僅沒有仇恨,在我被丟去國外之前,我對你們所有人的印象都很好。
傅淑婉不喜歡我,我會在自己的身上找問題,我其實有一段時間很喜歡你和傅淑婉,不是因為你對我好,也不是因為我有受虐傾向,只是因為,我以為你們是我的父母,我作為孩子,我需要無條件的喜歡你們?!?/p>
老爺子怔忡住。
那個時候。
大概是商北梟六七歲,剛從國外被接回來的時候。
他已經(jīng)沒什么印象了。
那時候。
他還沒有退居幕后,他還是公司的一把手,他每天都很忙。
傅淑婉又因為商北梟回來的事情,每天郁郁寡歡。
他甚至,很討厭商北梟。
有時候和傅淑婉吵完架,他會很陰暗的想,他有那么多兒子,要是有一個忽然得了重病死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反而家里的氣氛還會變得好一點。
他當(dāng)習(xí)慣了甩手掌柜。
他是不會站在一個一家之主的角度上,想著去解決問題的,
他認(rèn)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解決讓這個事情出現(xiàn)的人。
所以。
很快。
他就決定送商北梟出國留學(xué)了。
然后。
就是漫長的兩不相見的日子。
他孩子多。
甚至少崢?biāo)麄兊哪昙o(jì)和商北梟差不多,能給他天倫之樂的需求,他就不去想商北梟了。
他想著。
商北梟要是能學(xué)出來名堂,就來公司,未來給自己的某一個哥哥打工,一輩子定格。
若是學(xué)的半斤八兩,再跟著國外的那些留子學(xué)壞了,就干脆讓他在國外定居,生的兩看相厭。
當(dāng)然了。
定居是好聽的說法。
實際上。
就是流放。
但是,
這個兒子,何止是讓他刮目相看,甚至讓他害怕。
他不滿二十歲,手上的企業(yè)已經(jīng)敲鐘上市。
二十啷當(dāng)歲,就破了北漠的記錄,身價五十億,進入了公司高層。
一路摸爬滾打,來到了和商北漠并肩的位置。
要知道。
商北漠大了商北梟二十歲,而且還是他親手一步步帶出來的。
所以這樣的怪才。
老爺子怎么可能不忌憚。
可是忌憚歸忌憚,畢竟做出這么大成就的人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老爺子倒也覺得驕傲。
商北梟笑了笑,他說道,“你以為我想要的,都是我不稀罕的?!?/p>
老爺子眼眶濕潤了。
他別開頭。
假裝去看窗外,他沉聲問道,“你一直以來想要什么,你可以告訴我嗎?”
商北梟說道,“好像沒什么追求,權(quán)利,權(quán)勢,金錢,都是唾手可得的東西,沒什么欲望,若是必須要說,那就是商氏吧?!?/p>
老爺子問道,“你不是說對權(quán)利沒有欲望嗎?”
商北梟瞥了老爺子一眼,他說道,“我只是想看看,坐在你當(dāng)初的位置上,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忙?!?/p>
老爺子一怔。
他腦海中的事情很多,就像是一件堆放雜物的儲物空間。
里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
可是就在這時候,最下面的最不起眼的一件衣服卻忽然引起了老爺子的注意力。
他走過去。
翻出來。
一看。
竟然是商北梟要被送走的那天,他有個應(yīng)酬,在晚上。
商北梟離開的飛機是在晚上十一點。
那天晚上九點。
商北梟借馮管家的手機給他打電話,他接聽后,聽到是商北梟的聲音,還責(zé)備了他。
老爺子小心翼翼的問道,“你離開的那天晚上,你給我打電話,你想跟我說什么?”
商北梟勾唇,“讓你好好保重身體,等我回來復(fù)仇。”
老爺子知道這不是實話。
他垂眸。
聲音啞的不成樣子,“你恨我嗎?北梟,你恨我嗎?”
商北梟只是說道,“恨這種情緒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它只會蠶食我為數(shù)不多的情緒,我寧愿將這種情緒轉(zhuǎn)化成愛,我更愛花昭一些,才不至于虛度光陰?!?/p>
說完。
商北梟起身,他微微一笑,坦然又狂妄,“我會得到商家,現(xiàn)在也可以,但是現(xiàn)在,我需要商北漠幫我掣肘傅筠,平攤傅筠的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