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街上。
小茶館。
秦贏坐在靠窗的位置,側(cè)頭看向街外。
已是夜晚,人也走了差不多。
唯有家家戶戶的燈籠散發(fā)著微光。
今天是大年三十除夕夜。
大家都急著回家跟妻兒團聚。
古人沒有夜游的習(xí)慣。
一入夜就會匆匆趕回家,緊閉門戶。
更別說今天這特殊時節(jié)——明早才是最熱鬧的一天。
明天家家戶戶要貼對聯(lián),迎新年。
祈福,祝歲……希望來年順順利利。
“客官,小店要打烊了?!?/p>
掌柜的笑瞇瞇走過來。
他已經(jīng)盯了秦贏半天。
這位年輕的客官氣度不凡,好似在等人,平常時候倒不介意他留夜,但今天是大年三十。
他要回家陪老婆孩子。
“客官,您看這茶錢是不是……”
掌柜的小聲說道。
秦贏易了容,這掌柜的認不出他是皇子。
秦贏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面上。
“哎呦?!?/p>
掌柜的嚇了一跳,忙擺手道:“用不著這么多,您就給十個銅板就成?!?/p>
這錠銀子起碼有十兩,他這兩杯清茶可值不了這許多啊。
秦贏淡淡的道:“收下吧。”
“我還要再留一些時候,放心,不會留很久?!?/p>
聽到秦贏這么說,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銀子,雖然很想關(guān)門回家,但也不是天天都能碰到出手如此闊綽的主,還是破例一次吧。
多賺點錢,妻兒也開心啊。
掌柜的眉開眼笑,“成,您請便。”
掌柜的拿了銀子,歡喜地回了柜臺上。
恰在這時。
屋外風雪吹開了門。
一道黑影出現(xiàn)在門外。
他比滿天的風雪還要冷,掌柜的只瞧一眼,便嚇得不敢說話,但好在這可怕的老者并未多看他一眼。
而是默默走進來,到窗邊那年輕人旁邊。
秦贏看向老黃,示意他坐下喝杯茶。
清茶入喉,老黃潤了潤嗓子。
秦贏才問道:“狐平云有動作么?”
今夜的主角是蕭宗桓。
但秦贏壓根不問蕭家的情況。
在他眼里,真正有威脅的是狐平云與他的五萬狼騎,至于蕭宗桓,只能說有些本事。
但…只是有些。
老黃搖頭,蹙眉道:“影子回報,狐平云在家中飲酒作樂,還請了狼騎的好幾個副將?!?/p>
“這么說來,他是徹底不想搭理蕭家了?”
秦贏眼中露出一抹狐疑。
“咱們還是得小心為上,說不定是在瞞天過海,一旦蕭家有行動,他就會動手?!?/p>
老黃擔憂道。
“真是奇怪?!?/p>
秦贏喃喃道:“難道狐平云事先知道大伯有軍隊埋伏,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秦贏思來想去,只覺得有這個可能。
要說造反心思最強烈的應(yīng)該是狐平云。
他的把握最大。
可他現(xiàn)在卻一反常態(tài)。
莫非他真的知道有另一支北境軍的存在,所以不敢露頭?
“算了,就算這次拿不下狐平云,至少能打崩蕭家,五大門閥先除其一!”
他睜大雙眼,閃爍過一道冷厲的鋒芒。
兵法云:傷敵五指不如斷敵一指。
既然蕭家勢力較狐家弱,那就先捏軟柿子。
逐個擊破才是王道。
蕭家無論上天入地,這次必死無疑。
秦贏望著窗外,風雪越來越大了。
他沉聲道:“寧叔怎么樣了?”
老黃道:“影子回報,一切如您所料,二狼山就是個陷阱,趙虎指揮使已經(jīng)趕上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回來的路上?!?/p>
“來得及嗎?”
秦贏皺眉問道。
趙虎帶了步兵炮去,很輕松就能解決二狼山的埋伏,不過這一來一回,確實耗費時間。
蕭家選擇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挖坑害寧祿山。
就是為了斬掉青龍營。
也就是說,開弓沒有回頭箭。
造反就在今夜。
“大伯的軍隊不能進城,他們必須時刻提防平陽鎮(zhèn)的狼騎?!?/p>
“也就是說,現(xiàn)在我手上能用的人,只有五百鐵浮屠,大伯身邊也有不少高手。”
“皇宮禁衛(wèi)……不能全部相信?!?/p>
秦贏目光冷冽,重重捏拳。
皇宮禁衛(wèi)的人,大多都是從近衛(wèi)營出來的,與他們換防的人也是近衛(wèi)營的人。
不排除有死忠漢帝的人。
但也絕不排除有意圖謀反的人。
可以寄一些希望于他們,但最好還是不要太期待。
“殿下安心,必要時刻老夫會出手,取了蕭宗桓的狗頭!”
老黃聲音凝重,蕭家雖說是五大門閥的中勢力最弱的,但畢竟也是幾百年的大家族,根深蒂固。
一旦拼死一搏,還不知道會有多大能量,總之必須做好最壞打算。
練武多年,一身武功臻至化境。
無論蕭宗桓出什么底牌,他都必死無疑。
……
蕭府后院,火把林立。
白虎營,朱雀營,玄武營一共十二位將領(lǐng)齊聚一堂,他們披堅執(zhí)銳,冷如修羅。
“白虎營統(tǒng)帥丁豐,誓死追隨相爺?!?/p>
“朱雀營統(tǒng)帥劉景,誓死追隨相爺。”
“玄武營統(tǒng)帥朱聰,誓死追隨相爺!”
三大近衛(wèi)營的統(tǒng)帥整齊跪地,抱拳沉喝。
他們吃的是皇糧,受的是朝廷的官職。
此時,卻跪在蕭宗桓面前大聲表忠。
不得不承認,蕭宗桓的手段不弱。
能讓這些武將心甘情愿陪他造反。
屋檐下。
蕭宗桓身穿戰(zhàn)甲,腰間束縛著一條白綾。
他幾乎一夜白頭,在人群之中極為顯眼。
蒼老之身挺拔凌厲,透著一股狠勁兒。
老辣的目光幽幽掃過眾人。
低沉的嗓子近乎嘶吼:“漢帝秦穆,縱容其子殺我胞弟,縱容其兄害我親兒,可憐我蕭家?guī)装倌隇榇鬂h盡忠,居然換來如此結(jié)果!”
“我蕭家之慘,諸君皆知!不是臣要反,而是君不仁,為求一條活路,臣不得不反!”
“爾等皆是老夫推心置腹的親信,老夫若亡,必輪到爾等,暴君不會放過與蕭家任何有關(guān)系的人?!?/p>
“既然忠君也是死路,那便反了!”
“今夜,老夫就帶著諸君,推翻暴政!打出一個清明天地,老夫向諸位承諾,大事一成,封候拜將!”
“大事不成,我蕭宗桓必先死于諸位之前。”
沉重悲愴的聲音,響徹整個后院。
若秦贏在場,必能識破。
蕭宗桓此時此刻,就像是一個邪教頭子在給信徒洗腦,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句句戳中人心。
絕口不提原因,只強調(diào)自己的苦痛,將蕭家描述成了徹頭徹尾的受害者,還極大的調(diào)動了這些人的情緒,一個個眼睛都紅了。
他們都曾受蕭家的恩惠。
若不幫蕭家造反,蕭家亡后,他們難以獨善其身,倒不如跟著起事。
一戰(zhàn)若成,則成千秋大業(yè)成。
一戰(zhàn)若敗,不過是伸頭一刀。
鏗鏗鏗!
院中鐵甲整齊下跪,齊聲大吼:“誓死追隨相爺!九死不悔!”
蕭宗桓滿意點了點頭,道:“皇宮換防時間要到了,九門齊開,會有接應(yīng)!”
“諸君率人進宮后,立刻殺向養(yǎng)心殿?!?/p>
“挾天子以令諸侯!迫使剩下的人不敢再抵抗,漢帝性命在手,大漢江山入我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