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寧不顧一切,高仰著腦袋,聲嘶力竭地呼喊著。
是這個女人。
一定是她!
一定是她在自己的身上動了手腳。
要不然,為何神鳥會去她的畫,而她,卻只能招來烏鴉?
青龍臺之上,滿是狼藉。
周邊眾人們?nèi)俭@魂未定,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了身子。
云知微眼下依舊靜靜的站立在一旁。
清風(fēng)吹拂,那一身素色衣裙的女子,仿佛遺世而獨立。
精致絕倫的面龐之上,全是淺淺的笑意。
“陷害你?長寧郡主,我又怎能陷害得了你?今日眾目睽睽之下,我二人一起作畫,我連碰都沒碰到你!”
云知微聲線清冽。
寂靜無比的天地之中,她的聲音聽著越發(fā)突兀了。
云知微淡淡的瞇著眼睛,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
頗為嘲諷地望著陸長寧。
不錯。
的確是她動了手腳。
早在之前陸長寧提出比試的時候,云知微就已經(jīng)很敏銳地聞到了陸長寧身上散發(fā)出來了一種淡淡的氣息。
自從云知微的內(nèi)力越發(fā)的深厚之后,她的五感早已變得越發(fā)的敏銳。
即便是隔得遠(yuǎn)遠(yuǎn)的,云知微還是探測到了,陸長寧隨身攜帶的一些藥材。
而那藥材,若是在簡單的混合之下,便能招來鳥。
那一次,在謝老夫人的壽宴上遇到陸長寧之后,云知微就曾派人前去簡單的打探了一番陸長寧。
也對她有了幾分了解。
她知道,陸長寧曾經(jīng)在大啟太后的壽宴之上,憑借著一幅畫招來了鳥,自此冠絕天下,一戰(zhàn)成名。
再聯(lián)系起今日聞到的她身上藥材的氣息。
云知微一下子就明白,陸長寧到底都做了什么。
她知道,陸長寧今日有備而來。
果不其然。
她猜對了。
陸長寧果然提出了要比畫。
果然又故伎重施。
果然又想,在畫作之上涂抹上那兩味藥物,以此來吸引天地之中的鳥。
既然已經(jīng)猜測到了這些,那云知微喲,怎可不助她一臂之力呢?
……
長空之中,冷風(fēng)再度一陣陣,呼嘯而過。
云知微站在對面,眼看著跟前的女子臉色越發(fā)的蒼白,眼看著她的眼底透著無盡的憤恨。
云知微笑得璀璨。
“長寧郡主,難道你覺得,我有召喚那些鳥跟烏鴉的本事?”
陸長寧原本還想憤怒的繼續(xù)咆哮著什么,此刻聲音戛然而止。
她死死的盯著云知微。
那充滿恨意的眼神,恨不得當(dāng)場將云知微生吞活剝。
“就是你!要不然,就憑你那三腳貓的畫功,憑什么那些鳥會落到你的畫卷上?”
云知微往后退去一步。
她雙手環(huán)繞在身前,一臉的凝重。
而后輕輕搖了搖頭。
“長寧郡主,今日我畫的那是我大夏皇上的神威!那些鳥自然是被皇上的神威吸引而來,一個個心甘情愿的屈服于吾皇的威嚴(yán)!”
“它們又為什么不能落在那畫卷上?難道你沒看到,萬鳥朝龍的盛況嗎?”
“諸位,我想你們剛才也都看到了萬鳥朝龍的盛況,這難道不是祥瑞之兆?難道不是我大夏皇上的威嚴(yán)吸引而來的?”
云知微輕輕仰著頭。
那清冽的嗓音頓時響徹了整個青龍臺的每一個角落。
青龍臺內(nèi)外,大伙兒還在唏噓有加。
猛然聽得此話,紛紛一愣。
是的。
他們分別想到了剛才看到的那讓他們震驚到極致的景象。
就在方才,雖然鳥都落在那幅畫卷之上。
鳥兒們落在那龍騰的下方,完全形成了一副外鳥朝龍的樣子。
原本還有些質(zhì)疑的眾人,此番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只得紛紛一陣靜默。
陸長寧早就知道云知微巧舌如簧。
卻沒料到,她竟然可以睜著眼睛說瞎話到如此地步。
“云知微,你胡說八道!哪有什么神威?”
“若是不是你動的手腳,怎么可能會有鳥出現(xiàn)?這些鳥就怎么可能平白無故的落在畫卷之上?”
尖銳的聲音,夾雜著無盡的憤怒。
她急切的呼喊著,恨不得就在下一刻就撕開云知微所有的偽裝。
云知微不怒反笑。
她好整以暇地望著眼前的人。
一雙眼眸之中,涌動著說不出的好奇。
“哦?難道就只允許你長寧郡主的畫能招來鳥,其他人就不行了?”
“我記得當(dāng)時,大啟太后生辰之日,長寧郡主你就曾以一幅畫卷吸引來了鳥,按照你這個說法,看來當(dāng)日你是使了什么陰謀詭計了?那就說說吧,當(dāng)初你是耍的什么手段動了什么手腳?”
云知微戲謔地說著。
明明語氣聽著仿佛在開玩笑,玩世不恭的樣子。
可這么一個字砸落下來,都用力砸落在了陸長寧的心頭。
直讓陸長寧整個心臟都在顫抖。
直讓她臉色再度喪失了血色。
“你,你胡說!我沒有!”陸長寧嘶吼。
她目眥欲裂,眼底都迅速充染起了些許鮮血。
眸子之中,是一片焦灼。
她絕對不能承認(rèn)自己動了手腳。
否則,她就徹底完了。
從前在大啟,她之所以能夠得到太后的青睞,便是因為那場壽宴上的那一幅畫。
就是因為那一幅畫招來的鳥,大啟太后對她喜愛有加,甚至當(dāng)場將她封為郡主。
也是因為那一幅畫,她才女的名聲傳遍了整個大啟,響徹整個天下。
所有人都知道,她陸長寧乃是大啟的第一才女。
所有人都對她尊崇有加。
也是因為她第一才女的名號,這些年來,她在大啟得到了更多其余附加的榮耀。
無數(shù)人對她趨之若鶩。
甚至于這一次,她也憑借著這么多年來的名聲累積,即將得到陸家的掌家權(quán)!
說是今日被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那一幅畫是被她動了手腳。
那她就徹底完了。
且不說這么多年來的榮耀將毀之一旦。
或許改為她回到大啟之后,太后會對她失望,甚至連皇上,或許都會給她治一個欺君之罪。
腦海之中迅速回蕩著種種。
陸長寧是個聰明人。
一下子就將這件事的所有的后果全都想得透透徹徹。
她這樣就在原地,渾身都在發(fā)寒。
一陣的風(fēng)呼嘯而來,仿佛透過了她的衣服,刺穿了她的毛孔與骨髓。
她雙足如同灌了鉛,再也邁不開半步。
云知微靜靜的站在對面,依舊打量著她。
眼看著陸長寧神色千變?nèi)f化,云知微唇畔一點點再度扯開了些許邪肆的弧度。
“既然你自己的畫可以招來鳥,為何覺得,別人的不行?”
陸長寧:“……”
四周眾人,也是一陣默然。
短暫的沉默之后,云知微又問:“嗯?長寧郡主,您可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若是依你方才所言,莫不是當(dāng)年你使出了什么手段?”
陸長寧渾身都是僵硬的。
耳畔,那一道道冰冷的聲音再度如同進(jìn)了一般,砸落在她的心頭。
陸長寧猛然回過神來。
她抬眼,卻是對上了云知微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冰冷的眼睛深邃到極致。
一眼望去如同望入了深不見底的深淵。
“你胡說,我才沒有!我怎么可能使手段?當(dāng)年那些鳥,都是被我當(dāng)時的畫作所折服!是它們我以為我畫的百花是真的,這才停留在我的百花之上?!?/p>
“原來如此?!痹浦⒘巳稽c頭,下一刻,她的聲音變得無比冷厲。
“今日我畫的那是我大夏天子的威嚴(yán)!長寧郡主,你卻一直覺得我弄虛作假,莫不是郡主您在質(zhì)疑我大夏天子的威嚴(yán)?您是覺得……我大夏天子的威嚴(yán),還不如你畫的那些畫?”
一字一句鏗鏘砸落在地。
陸長寧整個身軀狠狠一震,嚇得整個心臟都要從嗓子眼中跳出來了。
蕭天臨一直靜靜的看著這一場鬧劇。
此時聽著云知微這一聲聲的話,蕭天臨忍不住輕皺了皺眉頭。
雖然云知微好像說得的確在理。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蕭天臨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總覺得這件事情,矛頭好像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過,提到天子之威,蕭天臨神色冷厲了些許。
他轉(zhuǎn)過了眸子,看著身側(cè)的陸長寧,眼底這時多了幾分不痛快。
蕭天臨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是云知微動了手腳。
可是此情此景之下,涉及到了天子之威,他也不好多說。
否則只會讓人看了笑話。
他只能將所有的不痛快全都落在陸長寧的身上。
今日若非是陸長寧提出比試,有機會有如此局面?
原本他還以為,陸長寧那么胸有成竹的想要比賽,一定會毫無懸念的勝出。
卻沒想到,陸長寧終究不過如此。
想到這里,蕭天臨的眼神更加的冷了。
“長寧郡主,你還有什么說的?”
陸長寧滿腔的苦澀。
她也根本沒有料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可此時此刻,她只能打斷了牙齒往肚子里吞。
完全說不出多余的話。
四面八方,各種各樣的眼神襲來。
跟前云知微又緊緊地看著她。
陸長寧拼了命地咬著牙,在想著對策。
然而想來想去,卻終究無可奈何。
“云姑娘,我怎么可能質(zhì)疑大夏皇上的威嚴(yán)?”
“看來,到底還是我小瞧了云姑娘的畫技!云姑娘今日當(dāng)真讓我大開眼界?!?/p>
云知微站立在對面,聽著陸長寧幾乎咬牙切齒滿是不甘心的聲音,卻是笑得越發(fā)燦爛。
“這么說來,長寧郡主認(rèn)輸了?”
陸長寧雙拳握緊。
“今日,的確是我不敵云姑娘你。”
“好?!痹浦⒃俣刃α?,“既然如此,那玄月槍,就拿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