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坐在一旁,眉頭緊鎖,一言不語。
他一直待在瑞王府之中,卻已經(jīng)聽到了外頭的各種風聲。
這小半天的功夫,他也聽到了不少風言風語。
此時,他滿心都打著鼓。
他有太多太多疑問,想要問個清楚了。
一直等到馬車往前挪動,他終于轉過身來,再也忍不住的出聲詢問。
“小姑娘……”
“福伯,我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云知微自然發(fā)覺到了福伯的異常,先行出口問道。
福伯沙啞著聲音,“我剛才聽幾個下人說,長寧郡主的封號被撤了?莫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云知微沒有想到,福伯會在此處突然提起陸長寧。
她微微一愣。
再又想起福伯每次提起陸長寧時,眼底的欣賞。
云知微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福伯,我知道,你對那位長寧郡主也十分的欣賞??墒?,你可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外頭的傳言有的時候并不能相信?!?/p>
福伯那雙無比渾濁的眼睛,直直的落在云知微的身上。
他到喉嚨不覺發(fā)緊。
“長寧郡主出什么事了?”
云知微實在是不愿意在福伯面前多說這些。
但是,福伯那神色,似乎又不得不讓她多說幾句。
“那位陸長寧心性不正,心思歹毒。此次宴會上,更是為了一己私欲試圖謀害太后,差點讓太后慘死,皇上震怒,剝奪了她郡主封號!不僅如此,就連清風軍,她也一時半會兒無法接管了。”
“福伯,那位陸長寧她真的……”
云知微后面想再多勸幾句福伯
可是她的話才說到一半,還沒完全落下,福伯就已經(jīng)聲音有些顫抖著驚呼。
“怎么會這樣?陸長寧她不可能是這樣的人!小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誤會?。筷戦L寧怎么可能會做這樣的事?天下人都知道,陸長寧性情溫婉,又是陸風將軍的獨女!她出身陸家,怎么可能會這樣子?”
云知微聲音再一頓。
“福伯,我也希望這中間會有什么誤會,我也希望,陸長寧會如同傳說中那般,只可惜啊,她不是?!?/p>
福伯坐在一旁,身軀都在不住的顫抖。
云知微很奇怪地看了一眼福伯。
她發(fā)現(xiàn)了。
每一次提起陸長寧,福伯總會變得異常的激動。
舉止變得異常奇怪。
“福伯,你莫不是認識陸長寧?”
福伯驟然一頓,隨后垂下眼睛。
目光閃爍,迅速收斂起了自己臉上所有的異動。
他搖了搖頭。
“我不認識她。但我知道,她是陸家的人。陸風將軍從小到大肯定會對她十分嚴格,不可能會教出這樣的人。浮云姑娘,我相信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誤會的。我相信,陸長寧絕對不是那種人?!?/p>
福伯還在替陸長寧辯解。
說話之間,他眼底全是深思。
陸長寧是他撿回來的。
從小到大,他親自教導她。
他絕對不相信陸長寧會謀害太后。
絕對不相信,陸長寧會做出那樣糊涂的事。
要知道,從小到大,他一直教導她,無論遇到什么情況,永遠都要以天下為先。
在他的印象之中,那個孩子也一直都是很乖巧的。
每次都跟隨他一起出去的時候,都對天下百姓呵護體貼到極致。
幾年之前,那個孩子更是早已名動天下。
他甚至曾經(jīng)為她感覺到無比驕傲。
這樣的陸長寧,怎么可能會做出那些事?
他,絕對不相信!
福伯那僅存的三根手指死死的握緊。
滿眼全是說不出的質疑。
云知微深深望了一眼福伯。
她還想要多說些什么,忍不住搖了搖頭。
她倒是理解福伯。
也許,這就是一種不相信這些偶像塌房的感受吧……
“罷了,多說無益。福伯,若是有機會,你會親眼見識到她的。到時候,孰真孰假孰是孰非,你也一定會自己有斷定奪。”
福伯抿著嘴唇,一言不發(fā)。
云知微這時候說道:“福伯,讓我看看你的身體情況?!?/p>
福伯再一頓,整個人從自己的思緒之中回過神。
卻看到云知微朝著他伸出了手。
心思千回百轉,福伯爺終是長呼出一口濁氣。
“好。”
……
安定府,雖然是一個新府邸。
但里頭設施妥當,一切都早已準備齊全。
云知微跟蕭夜景帶著小魚兒抵達至安定府,簡單一番收拾之后,就已經(jīng)住了下來。
夜色漸深。
福伯早已經(jīng)休息。
云知微坐在燭火之下,復盤著今日白天發(fā)生的種種。
想著駙馬爺?shù)耐蝗槐馈?/p>
云知微心不覺沉下了些許。
“娘親。”小魚兒從一旁悄然探出了小腦袋。
云知微這才稍稍緩過神來,看著跟前那粉嘟嘟的小臉,整個人心里的躁郁也瞬間一掃而光。
“過來,讓娘親抱抱?!?/p>
“娘親,他們說你是郡主了?”小魚兒仰起小腦袋,忍不住好奇。
云知微輕笑:“不錯。”
“哇,我娘親好厲害!不管到哪里,總是這么厲害!”小魚兒滿眼寫滿了崇拜,望著云知微的眼神,活脫脫跟在看一個偶像一般。
云知微忍不住失笑。
“你個調皮的小家伙?!?/p>
“娘親,福爺爺身體能好嗎?”小魚兒這時皺了皺眉頭,有些擔憂的問。
“怎么這么問?”云知微道。
“今天下午,我看到福爺爺在那里發(fā)呆,好像都快哭了。他看著他的斷臂,好可憐噢?!?/p>
小魚兒想到,下午時分,娘親當時還在宴會。
外頭四處已經(jīng)回蕩起宴會之上的消息。
當時,小魚兒激動的想去找福伯分享娘親被加封為郡主的消息。
卻意外看到了福爺爺在一旁急得抹眼淚。
云知微長一聲嘆息。
“他中過烈火毒,身體情況很糟糕,想要治好他,不是什么簡單的事?!?/p>
“烈火毒?”小魚兒眨眨眨眼睛,還是不解,“娘親對這個毒也沒有辦法嗎?”
云知微捏了捏小家伙的臉蛋。
“這個毒十分殘忍。一旦身中此毒,五臟六腑便會如同被烈火焚燒一般,直到最后痛苦死去。你看到了福伯身上的疤痕了吧?他滿身的皮膚曾經(jīng)全都被灼燒毀滅過,如今長出來的皮膚,全都是新的。他能夠活下來,就已經(jīng)很不簡單了?!?/p>
小魚兒心疼極了。
“福爺爺,真的好慘啊?!?/p>
“所以?!痹浦⒀凵窭淞藥追?,“我不愿意饒恕任何一個天堂島上的壞人,他們實在是罪無可恕。他們害了那么多人,讓那么多人流離失所。福伯還是能救下來的,其余不知道有多少人,早已經(jīng)死了?!?/p>
小魚兒點了點頭。
“我知道,我理解娘親。那么娘親,你的意思是……現(xiàn)在福爺爺,身上的皮肉全都是后來新長出來的?那他的樣子,是不是也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云知微應聲:“應該是吧。我沒有見過真正的烈火毒的受害者,能夠從烈火毒中活下來的人,這還是頭一個。”
“哇,那福爺爺也很厲害呀?!毕胍滩蛔埓蟮淖彀?,驚嘆出聲。“娘親,我們一定要想辦法趕緊治好福爺爺!”
云知微失笑,再又揉著小家伙的小腦袋。
“好!”
“所以呀,小家伙,你也要好好的學習,好好學好醫(yī)術。往后,我們才能救下更多的人?!?/p>
小魚兒如搗蒜一般頂著小腦袋。
他咧開了嘴唇,露出了瑩白的牙齒。
“娘親放心,我都知道的?!?/p>
云知微看著小家伙,一臉的溫和。
卻這時,她腦海中浮動了小魚兒的話……
福伯渾身的皮肉都已經(jīng)改變過。
那么……在天堂島上的時候,他的模樣也已經(jīng)改變過。
應該不可能有人認出他。
他,如果不是天堂島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