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芊芊是在睡夢中發(fā)作的。
她正夢到回到了小時候，和爹娘在西城的大街上——爹娘拉著她的小手，她蹦蹦跳跳地跟在身后，身后是故作鎮(zhèn)定的哥哥。
一家四口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幸福、寧靜又美滿。
一陣疼痛將她的美夢擊碎，她回到了現(xiàn)實，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有點不大對勁。
她是大夫，第一反應(yīng)自然不是驚慌，醫(yī)者不自醫(yī)這句話在她身上也并不奏效。
懷胎十月，她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身體，算日子，確實到了該臨盆的時候。
只不過她昏迷了許久，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個即將生產(chǎn)的人。
好在盡管昏迷，娘親仍為她調(diào)理身體，還及時用鬼門十三針為她護住心脈與胎氣。
是以，她并沒有感到太虛弱。
第一個發(fā)現(xiàn)她臨盆的是半夏。
半夏剛端了一碗銀耳羹過來，想問問她餓不餓，就見孟芊芊捂著肚子，眉頭緊鎖，床褥濕噠噠的。
半夏一怔：“小姐，你……你……”
孟芊芊深呼吸，冷靜說道：“是羊水破了?！?/p>
“啊，羊、羊水破了……我差點兒以為……”
半夏激動得連碗都端不住了，“我去叫李嬤嬤！”
“李嬤嬤！小姐要生了！”
李嬤嬤正與萬嬤嬤、胡嬤嬤在院子里打理花草。
聽了這話，三人齊齊扔下手中的花草，忙不迭地往上房走去。
正在小廚房熬湯的杜娘子抓著鍋鏟沖了出來，連聲問：“小姐要生了嗎？真的要生了？”
李嬤嬤深吸一口氣，問道：“產(chǎn)婆在哪兒？”
萬嬤嬤立刻應(yīng)下：“在后廂，我去叫！”
一溜煙兒不見了蹤影。
李嬤嬤：“你慢些！別摔著了！夫人！記得稟報夫人！”
“知道了！知道了！”
萬嬤嬤的聲音遠遠傳來，這才多會兒功夫，可見她走得有多急了。
胡嬤嬤接話：“那我去燒熱水?！?/p>
杜娘子補充：“還要準備熱水和剪子！”說完，便和胡嬤嬤一起去忙活了。
產(chǎn)婆是與商玨一塊兒到的。
商玨一聽閨女要生了，連忙放下手頭的事，施展輕功進了院子。
產(chǎn)婆被突然從天而降的人嚇了一大跳，拍著心口說：“嚇死婆子了！老爺，您下回能走正門嗎？”
商玨急道：“是我。你別管我了，趕緊去瞧瞧我閨女！”
“哎，是是是！”產(chǎn)婆忙不迭地進了屋。
陸沅與辰龍前后腳抵達院子。
兩個互掐的男人，在這一刻奇跡般達成了共識。
然而也僅僅是一瞬。
“都怪你！”
辰龍冷冷說道。
陸沅一頭霧水：“你又發(fā)什么瘋？”
辰龍：“你讓妹妹那么疼?！?/p>
陸沅：“……”
生平頭一回，他無法反駁。
都說女人生孩子很疼的，她……一定也難受的吧。
陸沅悶頭往里沖。
胡嬤嬤忙堵住他。
陸沅：“你想攔本督？”
胡嬤嬤：“不是，您隨奴婢來。”
她是不想攔的，可李嬤嬤重規(guī)矩呀。
“嗯?！?/p>
陸沅點頭。
胡嬤嬤帶著陸沅從后門繞過去。
殊不知，李嬤嬤早算到了這幾個爺們兒“不守規(guī)矩”，早早地在后門守著了。
她嚴肅著一張臉，胡嬤嬤又給嚇了一大跳。
“嘿嘿?！?/p>
胡嬤嬤撓頭干笑。
李嬤嬤：“爺幾個，請回吧?！?/p>
“幾個？”
胡嬤嬤莫名其妙地回頭。
不看不知道，一看特么的又雙叒叕嚇了一大跳！
怎么肥四？！
她不是只帶了姑爺一人嗎？
身后幾時長了那么一長串？！
她驚愕的目光掃過陸沅身后的辰龍、商玨、郁子川、清霜……
辰龍：“她是我妹妹。”
商玨：“小九是我閨女。”
“啊。”
她訥訥點頭。
哥哥擔心妹妹，親爹擔心閨女，說得過去，可您幾位是幾個意思啊？
“郁侍衛(wèi)，你湊什么熱鬧？！”
她險些炸毛。
“哦，我陪她來的?！?/p>
郁子川一臉無辜地指了指清霜，隨后對清霜道，“我都說了走屋頂吧?！?/p>
清霜認真點頭：“嗯。”
胡嬤嬤：“……”
胡嬤嬤又望向二人身后得罪不起的兩尊大佛，皮笑肉不笑地問道，“陛下，貴妃娘娘?！?/p>
一國之君啊，當朝寵妃啊，你倆又瞎湊什么熱鬧?。?！
老婆子我連罵都不敢罵！
胡嬤嬤跳進黃河洗不清：“李嬤嬤，真不是我?guī)淼摹?/p>
她哪兒有這膽兒……
不對，她哪兒有這面兒？
李嬤嬤正色道：“女人生產(chǎn)非一時半會兒，幾位先回各自的院子吧?！?/p>
陸沅轉(zhuǎn)身對幾人眉梢一挑說道：“那么，我先進去陪小九了?！?/p>
李嬤嬤不卑不亢地說道：“姑爺也一樣。”
陸沅：“……”
周楠嫣上前說道：“看來只有我能進去陪孟姐姐啦！”
李嬤嬤：“貴妃娘娘請回?！?/p>
周楠嫣：“……”
宗政羲：“大膽，你連朕的貴妃也敢攔！”
陸沅一巴掌拍上他腦袋：“兇什么兇？”
宗政羲像個被親爹教訓(xùn)的孩子，委屈地摸摸頭：“很疼的……朕已經(jīng)親政了，你這樣會讓朕很沒面子的……”
周楠嫣擔憂地說道：“可是我很擔心孟姐姐啊?！?/p>
商玨不滿地問道：“到底是誰讓你把我們攔在外頭的？我們又不進屋，在門口等著也不行嗎？”
“是我的意思?！?/p>
鐘離鳶邁步走來，手里牽著一個奶唧唧的小虎崽崽。
商玨立即變臉，眼底滿是溫柔寵溺：“阿鳶?！?/p>
鐘離鳶對李嬤嬤道：“嬤嬤先去小九那邊，這里交給我。”
“是，夫人?！?/p>
李嬤嬤行了一禮退下。
鐘離鳶對眾人道：“不讓你們進去，是因為你們?nèi)チ艘矌筒簧鲜裁疵?，反而可能礙事?！?/p>
她說的很直白。
有時候，有些事，不需要那么彎彎繞繞。
她又看向周楠嫣：“嫣兒放心，我會照顧好小九的?！?/p>
她的聲音不大，也非命令的語氣，然而就是有一股令人莫名信服的力量。
周楠嫣點了點頭：“既如此，我便在花廳等候吧?！?/p>
鐘離鳶微微一笑：“有嫣兒這位摯友，是小九的榮幸?！?/p>
“才不是呢，明明是我比較榮幸！”
周楠嫣說著，突然想到什么，眸子一亮道，“我去通知藺姐姐和王姐姐！”
宗政羲：“哎！還沒生呢！”
周楠嫣一走，宗政羲也跟著去了。
商玨回頭嚴肅地瞪向陸沅幾人：“沒聽見我夫人的話嗎？還不趕緊回去，少在跟前添亂！”
陸沅、辰龍、郁子川、清霜面無表情地離開。
三秒后，四人刷刷刷地折了回來，趴在假山后。
商玨拉著鐘離鳶的袖子：“你就讓我進去等著吧，我保證不添亂，我在院子里站著，一步也不亂走?！?/p>
“不可以?！?/p>
鐘離鳶嚴詞拒絕。
她沒有產(chǎn)房重地，不吉利的觀念。
但產(chǎn)房需要絕對的安靜與衛(wèi)生。
商玨拽了拽鐘離鳶的袖子，黏糊糊地說道：“阿鳶姐姐……”
假山后的四人，虎軀一震，呱啦啦地摔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