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9章穩(wěn)定宗室李治想了想，很是苦惱：“正如您所言，河間郡王對父皇忠心耿耿，自身對于儲位歸屬并不會太多意見，大抵父皇選擇誰，他便支持誰……但河間郡王與房俊交情匪淺，兩人有很多生意往來、利益羈絆，甚至就連壟斷了大唐海船建造的江南船廠都是兩人共有，所以一定會受到房俊的影響，而房俊又與魏王交好……這會否使得河間郡王偏向于魏王？”蕭瑀蹙眉不語，心中也有些沒底。+r?c,y,~_李孝恭的確死忠于陛下，無論陛下立誰為儲都會堅決擁護；但是以李孝恭在宗室之內(nèi)的威望與影響力，李二陛下也一定會重視李孝恭的意見。在儲位尚未定論之前，李孝恭的確擁有左右李二陛下之能力……濛濛細雨飄飄灑灑，關(guān)中各地百姓經(jīng)由京兆府等衙門及時救助之后剛剛穩(wěn)定下來，便趕緊開墾田地，冒雨在田里耕種。似稻子、玉米這樣的作物已經(jīng)來不及，但好歹還能種下一些土豆、花生等等作物趕在入秋之前收獲一些，然后還能播種一季冬小麥，再搭配朝廷賑濟的糧食勉強過冬。若是再晚個把月，怕是整個關(guān)中今年都將顆粒無收……傍晚時分，天色陰沉，一支風塵仆仆的車隊冒雨渡過臨時搭建的中渭橋，圍在當中的馬車上車窗挑開，一臉疲倦的李孝恭望著官道兩側(cè)田地當中忙碌的人們，以及那被騎兵鐵騎踩踏一片狼藉坑坑洼洼尚未復(fù)原的道路，不由得憂心忡忡。一場兵諫，幾乎將整個關(guān)中席卷其中，任是如此土地肥沃、人口眾多的京畿之地，依舊難以恢復(fù)，由此可見眼下局勢會是何等急迫……而當初房俊率軍數(shù)千里馳援東宮，與兵力十倍于己的關(guān)隴軍隊大戰(zhàn)數(shù)場最終逆轉(zhuǎn)獲勝，更是令他震撼。江山代有人才出，此乃定律，然而年輕將領(lǐng)如此迅速的成長速度依舊令他這位沙場宿將、宗室第一統(tǒng)帥感受到巨大壓力。!x!i?an-yu′k~s￠′推陳出新、優(yōu)勝劣汰，不知何時他們這些貞觀勛臣便要徹底讓出主導地位，朝堂形勢將會由年青人所掌控……車隊一路不停，徑直由臨時搭建的中渭橋渡過渭水，橫穿長安北部的平坦地域抵達金光門外。跟隨左右的騎兵有人策騎上前，將一枚河間郡王府的印信遞給守城兵卒，后者驗看無誤，趕緊雙手奉還，率領(lǐng)同僚退往一旁，躬身目送車隊駛?cè)氤情T。微雨之中，車隊入城，直抵承天門外停駐。李孝恭從馬車上下來，親兵撐起傘遮住雨絲，他抬頭看著即便下雨依舊未停正在重建之中的承天門，心底感慨。此番出鎮(zhèn)河西固然險阻重重、差一點出師未捷，孰料長安城更是波瀾壯闊、生死一線，尤其房俊先以半支右屯衛(wèi)出鎮(zhèn)河西擊潰吐谷渾積攢多年的數(shù)萬精騎，繼而連續(xù)挫敗突厥、大食人的埋伏，然后直入西域?qū)径f大食軍隊，一戰(zhàn)獲勝，將入寇之番賊徹底擊潰。此后未及休整，又一路馳援數(shù)千里，從西域殺回長安，擊敗十倍于己之關(guān)隴軍隊，擎天保駕、匡扶社稷……經(jīng)此一戰(zhàn)，房俊在軍中的資歷雖然不如他李孝恭，但威望卻絲毫不差，已經(jīng)是當之無愧的新生代第一人，無人可以撼動其地位。再加上其麾下蘇定方、薛仁貴、劉仁軌等等一干忠心耿耿的將校部屬，已然構(gòu)筑成雄踞一方的根基，儼然軍方大佬之一。但是這個時候李二陛下卻一意孤行要廢黜其全力支持的東宮太子……李孝恭嘆口氣，憂心忡忡，扭頭對身邊部曲道：“將東西都運回府里，將本王回京的消息告知，待本王覲見陛下之后，再回府團聚?！薄斑?！”部曲應(yīng)命，帶著車隊離去返回府邸，留下二十余騎護衛(wèi)。~s,h!u·b`x!s`?-李孝恭這才至承天門下，守門校尉不敢怠慢，趕緊入宮通稟，片刻之后回轉(zhuǎn)，陛下召見……入宮之后，入目之處皆是用雨布遮擋的各式建材、木料、磚石，幾乎每一處宮闕殿宇皆有著大戰(zhàn)之后的殘破痕跡，可見當初太極宮內(nèi)的惡戰(zhàn)是何等激烈殘酷，幾乎將這大唐腹心之地毀于一旦。到了武德殿外，內(nèi)侍入內(nèi)通稟，須臾回還，躬身請李孝恭入內(nèi)?！袢贞幱?，殿內(nèi)光線有些昏暗，君臣見禮之后，李二陛下起身，帶著李孝恭來到偏殿靠窗的地席上，命內(nèi)侍奉上香茗之后斥退，只余下君臣對坐。李二陛下拈著茶杯喝了口茶水，看著李孝恭道：“朕將你調(diào)回長安，可知為何？”李孝恭沒有裝糊涂，頷首道：“能夠猜測一二，還請殿下明示?！崩疃菹路畔虏璞嗔巳嗝夹?，沉聲道：“眼下局勢緊張，各方勢力勾心斗角，不排除會有沖突發(fā)生。朕要你坐鎮(zhèn)京師，幫朕穩(wěn)住宗室，無論任何情況之下，宗室都必須團結(jié)一致，不能違逆朕之意愿?！避婈犇耸擎?zhèn)國神器，但穩(wěn)定軍隊的前提，卻必須是穩(wěn)定宗室。未到最后一刻，永遠無法得知某一位宗室與某一支軍隊有著怎樣密切的聯(lián)系……李孝恭起身，單膝跪地，如以往追隨李二陛下南征北戰(zhàn)之時一樣施行軍禮，語氣鏗鏘、神情堅毅：“臣誓死效忠陛下，竭盡全力維系宗室穩(wěn)定，若有差池，愿請死罪！”“誒，何必如此？快快起來?！崩疃菹潞皖亹偵珜⒗钚⒐v扶起來，拉著他的手再度入座，親手給其斟茶……按說，以李孝恭的威望、功勛以及地位，大宗正的位置非他莫屬。出于制衡、分化之目的，當年即位之后將大宗正的官職授予韓王李元嘉，但是現(xiàn)在到了緊要時候，還得是李孝恭坐鎮(zhèn)，才能讓他這個皇帝徹底放心。相比之下，韓王還是過于仁善隨和了一些，危急時刻，不夠殺伐果斷……兩人呷著茶水，李二陛下笑著談及以往身在軍中南征北戰(zhàn)的往事，唏噓之中自有無限自豪，引得李孝恭也放下君臣之別，時不時附和兩聲。半晌，李二陛下才放下茶杯，似隨意問道：“對于儲位歸屬，你怎么看？”李孝恭瞬間警覺，忙道：“陛下口含天憲、乾綱獨斷，無論任何決斷，微臣肝腦涂地、堅決支持。”立儲這種事固然意味著權(quán)力之更迭，很容易從中攫取巨大利益，但也隱藏著數(shù)不盡的兇險，動輒大禍臨頭。他這個郡王之爵已經(jīng)到了盡頭，既非皇帝一母同胞、更非皇子，難道還能覬覦更進一步的親王爵位？爵位上，他升無可升；功勛上，早已功高蓋主。若是仍不知滿足希冀攫取更多，那才是取死之道……所以易儲之事他早已打定主意，李二陛下怎么說、他就怎么做，一心一意跟著陛下的心意行事，絕不能三心兩意、心懷覬覦。李二陛下?lián)u頭嘆氣，道：“你呀你，當年身為統(tǒng)帥之時亦是殺伐決斷、一往無前，這些年韜光養(yǎng)晦之意朕也理解，可怎地變得這般畏首畏尾？當下朝堂、宗室，若說尚有一人能讓朕完全信任，非你莫屬，故而不必這般瞻前顧后、小心翼翼。”似李孝恭這般身份尊貴、功勛卓著的老臣，早已無欲無求，才是他眼下最能夠信任的對象。李孝恭恭聲道：“易儲雖是國事，可也是家事，陛下自己拿主意就好，旁人不便置喙。”李二陛下婆娑著茶杯，無奈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抉擇，著實難以兩全其美?！崩钚⒐Р淮钤挘睦飬s有些腹誹。什么叫“手心手背都是肉”，魏王、晉王是您的兒子，難道太子就不是？您此刻只想著如何在魏王、晉王當中則選其一，可是為何就不想想一旦太子被廢，將會面臨何等處境？當然，他也明白身為帝王、國家領(lǐng)袖，所思考的不僅僅是父子之情、血脈之恩，更應(yīng)當以帝國利益為重，私人情感只能放在一邊。陛下既然不看好太子將來能夠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帝王將貞觀盛世延續(xù)下去，易儲也是迫不得已……總之一句話，陛下怎么吩咐，自己便怎么做，絕對不在易儲當中有任何想法與動作。李二陛下看著李孝恭低眉垂眼一聲不吭，顯然不準備在這件事上發(fā)表意見，只能無奈搖頭。他現(xiàn)在是真的發(fā)愁，頗有些取舍兩難。現(xiàn)在種種跡象都表明山東、江南兩地門閥與晉王不清不楚，一旦徹底站在晉王那邊，魏王想與其爭奪、對抗便只能依靠原東宮屬官，而形成這樣局面的結(jié)果，要么太子暴卒，東宮派系群龍無首，要么太子隱于魏王身后，等到魏王即位的那一天，立生波瀾。相反，若晉王為儲，江南、山東兩地門閥成為將來朝堂的穩(wěn)定基石，保障皇權(quán)可以平穩(wěn)過渡，盡量減少因皇權(quán)更迭帶來的內(nèi)耗。故而，眼下立晉王為儲或許是最為穩(wěn)妥的做法。但魏王年長，于宗室、朝堂乃至于民間皆有一定威望，陡然“廢長立幼”，又豈能順遂？君臣沉默良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