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5章人心反復馬周沉吟未語，心中驚疑不定。xs~h·b-o?o!k\c?o-若說李勣句句皆是肺腑之言，似乎也能讓人相信，畢竟正如李勣自己所言這么多年來行事磊落光風霽月，完全沒必要在奪嫡這件事上辛苦鉆營，風險與利益根本不成正比……但話說回來，李勣難道當真就半點私心也無，寧肯冒著得罪未來皇帝的風險也要一心為公，全心全意為大唐之未來綢繆？倒也未必……李勣的談性似乎到此為止，嘆了口氣，擺擺手：“事在人為，萬事無愧于心即可，何須旁人理解接受呢？就是如此吧，且去向太子殿下回復，字字直言便是?！瘪R周只得起身告辭?？粗R周出門，李勣微微沉思片刻，將茶壺里的茶水倒掉，自一個瓷罐中取出一些茶葉放入茶壺，將火爐上的沸水注入，重新沏了一壺茶，慢悠悠的啜呷，時不時拈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窗外風雨交加，正殿里人聲嘈雜，唯獨這偏殿內(nèi)一方天地卻靜謐悠然，似乎與這世界格格不入…………馬周回到武德殿之時，正好見到崔敦禮穿著一身半濕的官袍坐在太子下首，正大口喝著熱茶水，相互施禮致意，馬周便向李承乾稟報了李勣的意思，將雙方談話一字不漏的復述一遍，并未添加任何自己主觀的見解，以免影響太子的判斷。李承乾面色難看，不過并未發(fā)怒，他是有涵養(yǎng)的，以李勣今時今日的地位、權勢，即便他這個太子已經(jīng)登基也不敢輕忽視之，更何況當下局勢危厄，豈敢對李勣的態(tài)度表達出憤怒不滿？再是不爽，也只能忍著?！?`2`kan_s,h?u?¨co+崔敦禮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對李承乾寬慰道：“英國公素來公正廉明、一言九鼎，他既然這么說，他必然不會輕易倒向叛軍那邊，這已經(jīng)是一個承諾了，也是最好的消息?！瘪R周聽出崔敦禮言外之意，遂問道：“守約之意，是眼下叛軍不足為慮？”崔敦禮頷首，補充道：“前提是十六衛(wèi)其余軍隊不會響應叛軍，單憑右侯衛(wèi)之力，絕對不是東宮六率的敵手?！笔聦嵣希瑬|宮六率的敵手也不僅僅是右侯衛(wèi)，尉遲恭固然勇猛，麾下兵卒亦是百戰(zhàn)精銳，但其軍中軍械甲胄兵刃輜重嚴重匱乏，戰(zhàn)力削減不止三成，如何打得過裝備精良的東宮六率？不然此刻也不會讓太子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在這太極宮里，老早便想辦法打通玄武門，向河西一帶逃遁了……李勣希望這一戰(zhàn)將帝國內(nèi)各方派系都拉下水混戰(zhàn)一番，最終只剩下其中最為強大的一方，自此以后皇權穩(wěn)固，中樞政令可以下達地方，而不是之前門閥世家割據(jù)地方各自為政。東宮的目標也大致相同，既然這一場危機勢不可免，那就在危機當中尋找機會，一戰(zhàn)而定乾坤……馬周了然，崔敦禮的意思只不過是十六衛(wèi)當中不再有人在這個當口響應晉王進攻太極宮，只要過了眼下這個危機，往后就算有人追隨晉王也無濟于事，東宮六率足以應付。那么現(xiàn)在東宮的策略便極為明顯了，圍點打援嘛，就等著天下各地的門閥軍隊猬集至長安……之前關隴兵變，隴右、河東等地的門閥在關隴脅迫之下不得不進入關中，在東宮軍隊的絞殺之下?lián)p失殆盡，極大挫敗了這幾地門閥的實力，使其再難如以往那般恣意掌控地方，這回大抵是想要將山東、江南兩地門閥的精銳誆來關中，一一殲滅、一勞永逸。[±|2′?8+看§e書?網(wǎng)§?μa更):新(?￠最ˉ`快?要知道，無論前隋亦或本朝，江南之地開發(fā)已經(jīng)極具規(guī)模，糧秣賦稅占據(jù)之比重越來越大，可謂膏腴之地、魚米之鄉(xiāng)，但是如同山東各地一般，實際上的掌控者皆乃各地門閥，中樞從未真正意義上對這兩塊富庶之地擁有決策權。否則前隋末年關隴門閥隱隱有不臣之心的時候，隋煬帝也不至于乘龍舟掩人耳目下江南祈求江南士族的輔助，在被江南士族拒絕之后，甚至不得不逗留江都，趕本不敢返回長安……帝國既不是帝王的帝國，更不是天下人的帝國，而是門閥世家的帝國。所有九五之尊的帝王在世家門閥眼中不過是冢中枯骨，廢立之間，猶如翻掌耳；世間蒼生億萬黎庶，亦不過是豚犬牛羊，唯一的作用便是以骨血筋肉供養(yǎng)高高在上的門閥子弟……似他這種寒門子弟想要登上如今的高位，簡直鳳毛麟角，非莫大機緣而不可得。需知“寒門”一詞所指可不是那些黔首平民，而是沒落亦或尚未崛起的門第，那些真正的平民絕無可能在此等社會環(huán)境之下逆襲登上高位，再是驚才絕艷，也在剛剛暫露頭角之時便被殘酷扼殺。天下就這么大，資源有限，現(xiàn)有的門閥已經(jīng)瓜分不均時常爆發(fā)爭斗，哪里能任由黔首崛起擁有成為新門閥的機會？心思轉(zhuǎn)動，馬周對李承乾道：“既然英國公暫時不會摻和進來，那么明日便按照程序舉行‘大殮’，殿下當中誦讀祭文接受百官參拜，先將君臣大義定下來，再從容對付叛軍不遲?！崩畛星刂仡h首：“如此，便有勞諸位愛卿了，如今帝國社稷風雨飄搖，叛軍直入京畿迫在眉睫，諸位仍能盡心輔佐、兢兢業(yè)業(yè)，孤甚感欣慰，希望諸位能夠輔佐孤共度時艱，待到他日大捷，定論功行賞，絕無吝嗇！”諸人皆道：“此乃臣等之本分，不敢當?shù)钕轮滟??！遍L安城規(guī)模宏大、里坊連綿，百萬人居于此間仍綽綽有余，但左武衛(wèi)四萬兵卒連帶輜重、馬匹驟然猬集一處，卻也一時間造成極大之擁堵。大雨之下，兵卒無處安身，營帳密密麻麻不見盡頭卻也無法安置如此之多的兵卒，程咬金干脆下令將西市內(nèi)房舍、倉庫征用，將各家商鋪的掌柜、伙計盡皆驅(qū)除，使得整個西市變成一個偌大的軍營。被驅(qū)逐的掌柜、伙計們倉惶離開，但各處里坊都已經(jīng)全部警戒嚴禁出入，這些人有家歸不得，只能逃奔至青龍坊一帶遠離戰(zhàn)火的地方，畏縮在坊墻之下任由大雨淋濕全身，惶惶然有若喪家之犬。所幸東宮六率與右侯衛(wèi)正在承天門外激戰(zhàn)，城中秩序混亂，一時間也沒人來驅(qū)趕他們……程處默自金光門率領部下撤回，一路策馬疾馳抵達西市附近，揮舞著馬鞭將擋在路上亂糟糟的兵卒驅(qū)散，又繞過一堆堆胡亂堆放的軍械輜重，終于抵達程咬金的帥帳之外甩鐙離鞍飛身下馬，大步?jīng)_入帳內(nèi)。一進軍帳，便見到自家父親頂盔摜甲，正擎著一根蠟燭湊在墻壁上一副偌大的輿圖前仔仔細細的觀察，被程處默驟然闖入驚了一下，回身正欲喝罵，看清是自家兒子，便只是呵斥一句：“毛楞楞的，成何體統(tǒng)！”程處默充耳不聞，抓起桌案上的水壺咕嘟嘟灌了一大口，袖子一抹嘴巴，這才喘勻了氣，大聲質(zhì)問道：“晉王糾集右侯衛(wèi)等軍隊興兵攻城、威逼京師，父親何以下令放開城門，任其長驅(qū)直入？如今右侯衛(wèi)與東宮六率在太極宮外激戰(zhàn)，動輒殺入宮內(nèi)顛覆皇權，綱常亂倒也！”程咬金站在輿圖前沒動，只是將擎著蠟燭的手臂放下，蹙眉問道：“先帝遺詔、晉王檄文你也看了，怎地還問這樣的話？吾等身為軍人，焉能無視先帝遺詔妄自行事？”程處默瞪大眼睛道：“人家晉王拿出一份所謂的遺詔您就相信那是真的？”程咬金反問道：“那你如何證明那遺詔是假的？”程處默被噎了一下，心說這不是很明顯嘛，若晉王當真有先帝遺詔早該拿出來，何必等到現(xiàn)在？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其實并不是個問題，就算晉王當真懷揣先帝遺詔，身在太極宮內(nèi)周邊皆是太子黨羽爪牙，貿(mào)然拿出遺詔非但不能成為登基之憑持，反而惹來殺身之禍——就算太子念及手足親情不會加害，那些東宮屬官也一定斬草除根，將晉王弄死以絕后患。晉王逃出太極宮再拿出遺詔糾集右侯衛(wèi)宣讀討伐太子之檄文，實在是合情合理……程咬金走回桌案之前，將蠟燭插在燭臺上，坐下來又問：“那份檄文你也看過了吧？說說想法?！背烫幠瑥垙堊?，卻說不出話。他先前認定那份檄文乃是憑空杜撰，目的自然是為了給晉王反叛之行為背書，實在不值一信。但現(xiàn)在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其中未必沒有真實成分……譬如檄文當中指控太子收買威逼褚遂良于遼東軍中毒害先帝。當初陛下假死以迷惑關隴門閥縱容其起兵，時候諸多猜測李二陛下是借助關隴之手達成廢儲之實，可若是反過來想一想，太子對于李二陛下廢儲之決心深感絕望，不甘之心鋌而走險毒害李二陛下，結(jié)果李二陛下將計就計反而縱容關隴去廢儲太子，也一樣說得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