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短發(fā)女人上了車，肖囂心里還覺得有點奇怪。

　　雖然這個女人表現(xiàn)的很干練，氣場也很強大，但他可以明顯感覺到，她正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自己。

　　當然，她掩飾的很好，無論是觀察還是打量，都極有分寸感。

　　這似乎是一種常年浸泡在危險生活之中鍛煉出的本能，只是這種技巧，在洞察者面前，如同毫不掩飾。

　　她們會怎么做？

　　或者說，在她們眼中，昨天碼頭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肖囂心里，也不由得默默想著：“另外，這個碼頭幕后的老板，又究竟是誰？”

　　雖然在碼頭上工作了半個多月，但肖囂一直悶頭工作，從不問東問西，竟發(fā)現(xiàn)對這個問題似乎沒有進行過了解，只不過，也是轉(zhuǎn)念一想，他便釋然了：

　　反正無論她們是什么人，背后的背后，都是這座城市的人。

　　就連她們本身，也是這座城市意志的一部分，有什么好問的？

　　“被帶去見老板，居然一點也不慌？更沒有問東問西？”

　　而短發(fā)女人不動聲色觀察了肖囂，也一時覺得有些驚訝：“這人怎么這么冷靜？”

　　兩人都沒有多說些什么，氣氛竟是意外的舒服。

　　很快車輛便已經(jīng)遠離了碼頭，來到了東城一條繁華的商業(yè)街，在這道路兩側(cè)都是六至十層建筑的街道上，車輛停在了一棟看起來有了些許年齡，極具藝術(shù)氣息的古老建筑前。

　　無論是那暗沉的大理石墻面，還是門口的雕像，都顯出了別樣的氣質(zhì)。

　　就是門口左側(cè)，放了一只起碼三四米高的粉紅色兔子，呲牙咧嘴，看起來有點另類。

　　怪怪的，不過還挺好看。

　　肖囂徑直跟著短發(fā)女人走進了大廳，登上了一架有著鐵柵欄的電梯，徑直上升。

　　電梯在十層停下，從電梯口出來，肖囂視野就一下子變得寬闊。

　　整個十層，居然被完全打通了，裝修成了一個面積足有三百多平的空曠辦公室。

　　而與這座建筑那古老威嚴的外面相比，這辦公室，則顯得有點……

　　……太不嚴肅。

　　粉紅。

　　到處都是粉紅。

　　墻壁裝修成了粉紅色，連吊燈都有著毛絨絨的燈罩，地毯也是一片毛絨絨的粉紅色，一直延伸向了房間最里面，周圍或坐或臥，堆砌著大量毛絨絨的粉紅色兔子。

　　大的兩米多高，小的二十厘米長，就這么橫七豎八扔在地上，呲著兩顆大牙。

　　肖囂看著都驚了：“這人本命年嗎？”

　　“還是屬兔的？”

　　“……”

　　“換鞋……”

　　在他心里吐槽著時，短發(fā)女人已經(jīng)扶著墻換上了一雙毛絨絨的粉色棉拖鞋。

　　還給肖囂也丟了一雙。

　　肖囂只好入鄉(xiāng)隨俗，也跟著換上了，踏著厚實綿軟的地毯，走向了盡頭的辦公桌。

　　好在，那辦公桌不是粉紅色的。

　　厚實大氣，黑漆閃亮，看著有股子高檔霸氣的范兒。

　　只是辦公桌后面，高大的椅背擋住了視線，看不出坐在辦公椅上的人是誰。

　　“BOSS，人帶來了?！?br>
　　短發(fā)女人走上前去，在辦公桌前兩米左右站定，沉聲開口。

　　辦公椅無聲旋轉(zhuǎn)，就看到一個蜷縮在了高大椅子上的女人出現(xiàn)在了眼前。

　　她本來一臉的陰沉，卻在看到了肖囂的時候，眼睛微微一亮。

　　“?！钡囊宦暎瑥淖炖锇纬隽艘桓舭籼?。

　　“這就是老板？”

　　這個人打量著肖囂時，肖囂也正好奇的看著她。

　　只見她年齡出奇的小，看面相，也不過二十歲出頭，而且身材瘦小，個頭應(yīng)該與硬姐高不了多少。但是身材卻又非常的纖細，有點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她身上穿著一身毛絨絨的白色睡衣，腦袋上帶著一雙兔子耳朵。

　　光著兩只小腳丫，縮在了老板椅里，像在搖籃里的嬰兒。

　　碼頭這么大，每天貨物吞吐量不知多少，幕后的老板居然是這么個女孩兒？

　　還不等肖囂消化這個事實，坐在了老板椅上的女孩，忽然開口道：“我這里裝修怎么樣？”

　　肖囂道：“很好?！?br>
　　突如其來的問題，幾乎不給人思索的時間，但對于肖囂來說，這完全不算事。

　　第一次到人辦公室，哪有吐槽的？

　　不都得往好了夸？

　　“咦？”

　　老板椅上的女孩，也明顯眼睛一亮。

　　每一個來到自己這個辦公室的人，都會回答很好，甚至挖空了心思贊美一番。

　　但是，毫不猶豫就回答很好的，這還是頭一個啊。

　　這說明他是真的喜歡？

　　有審美！

　　老板心里想著，開心的眼睛都瞇了起來：“你也很好呀……”

　　氣氛一時尷尬了起來。

　　尤其是站在旁邊的短發(fā)女人，都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這兩個人是不是要考慮一下現(xiàn)在面對的問題，怎么一見面就互相吹捧起來了？

　　“咳……”

　　帶著兔子耳朵的女孩，也反應(yīng)了過來，輕咳了一聲，故意板起了面孔，道：“說說吧！”

　　“你為什么要在我的碼頭上鬧事？”

　　“……”

　　“這……”

　　肖囂倒是糾結(jié)了，他還沒有跟原住民溝通這種問題的經(jīng)驗。

　　上一次面對裂開褪皮的怪物，還是江誠，但人家直接忘了那件事，都不需要解釋。

　　現(xiàn)在卻冷不丁被人問，自己該怎么說？

　　同樣也在他內(nèi)心糾結(jié)著時，就見那個兔子耳朵的老板，已經(jīng)將她面前的巨大屏幕推的轉(zhuǎn)了半個圈，屏幕上面正在播放著的監(jiān)控視頻，頓時出現(xiàn)在了肖囂的眼前。

　　可以看到，上面一個個的分格里，有肖囂手持一把水果刀，與工長們打在一起的樣子，有工人大喊大叫的樣子。

　　甚至還有一個空格里，正播放著的，居然是自己之前與暴走族成員打架的樣子。

　　這應(yīng)該來自于馬路上的交通監(jiān)控，真不知她從哪里搞來的。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突如其來的監(jiān)控畫面，使得肖囂心里猛得一震。

　　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了最上面的幾格，那都是自己正在和工長他們打斗的畫面。

　　沒有什么褪皮的怪物，也沒有什么交織撲擊的怪異觸手，甚至都沒有什么紅色的眼睛。

　　只能看到工人們大喊大叫，不停的想沖上來將自己摁住。

　　但自己卻在人群之中，左支右突，閃躲著。

　　甚至可以看到有一格畫面之中，自己抓住了工長，水果刀便要捅進他的心臟。

　　但面對著工長的大喊大叫，自己微微猶豫，便推開了他，可水果刀還是割傷了他的手臂。

　　……

　　……

　　一種異樣的驚悚感，瞬間爬上了肖囂心頭。

　　有那么一刻，肖囂甚至感覺自己回到了之前四年，無法分辨真實與幻覺的時候。

　　是的，他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便盯著屏幕，進行了一下對比。

　　隱約覺得，似乎自己的每一個動作，都可以和監(jiān)控里的自己對得上號。

　　只是，那時的自己正在與怪物搏斗。

　　這是什么？

　　自己之前的記憶與經(jīng)歷，難道都是假的？

　　突如其來的驚愕發(fā)現(xiàn)，瞬間擊中了肖囂的心臟，他竟感覺有些恐慌，身體都微微顫抖。

　　“嗯？”

　　似乎察覺到了肖囂那不動聲色的面孔下，隱約的情緒波動。

　　坐在了老板椅上的兔子耳女孩，微微瞇起眼睛。

　　站在肖囂身后的短發(fā)女人，則是忽地拔出了一柄黑色的手槍，子彈上膛，緊緊握住。

　　“嗡……”

　　而在肖囂這一邊，他因為看到了這個視頻而震驚，難以冷靜。

　　但也就在這時，他忽然生出了一種奇異的感知。

　　似乎是因為自己感受到了恐慌，且有一種極力想要看清這些監(jiān)控錄相的感覺，就在他覺得自己這雙眼睛都不夠用時，自己的肩膀，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一顆籃球大小的紅色眼珠子，從身體里鉆了出來。

　　它安靜的飄浮在肖囂的身邊，瞳孔微微縮緊，盯在了監(jiān)控錄相上面。

　　一種新的視野，進入了肖囂的腦海。

　　他看到了監(jiān)控錄相的內(nèi)容，這時都已經(jīng)隱約發(fā)生了變化。

　　仿佛有某種蒙在上面的霧氣被驅(qū)散，露出了錄相原本的內(nèi)容，那是瘋狂舞動的觸手。

　　自己正被一群扭曲的怪物包圍，奮力的求生。

　　極度壓抑的心情，在這一刻，忽地有了種舒緩的感覺。

　　是了……

　　這才是真相。

　　……

　　……

　　之前楊佳也說過，這一次的騷亂，是紅眼睛俱樂部的人用那雙紅眼睛的力量扭曲碼頭工人的意志才引發(fā)的，所以，城市并沒有如往常一樣，將這些徹底復(fù)原。

　　但是，與原住民交織的所有痕跡，城市的意志也會因為慣性，使之完全合理。

　　簡單來說，就是構(gòu)建出一種新的邏輯來覆蓋。

　　這座城市里的一切，都是城市意志的一部分，包括視頻文件。

　　所以，是城市的意志扭曲了這些監(jiān)控視頻，使其變成了原住民可以接受的內(nèi)容？

　　坐在沙發(fā)上的老板，與肖囂身后的短發(fā)女人，都無法看到那一顆碩大的紅色眼珠子，就飄蕩在肖囂的頭頂之上，她們只是感覺到，肖囂正慢慢冷靜了下來，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是的，昨天確實發(fā)生了一點小矛盾?！?br>
　　他輕聲道：“但是，只是一點小誤會而已，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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