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同注意到,朱三說了很多,但說得最多的卻是“希望”二字。
正是因為有“希望”存在,所以眼前的“苦難”便不再覺得苦了,咬著牙也能夠撐過去。
他的兄嫂之所以覺得難以撐下去,是因為他們沒有看到“希望”,而是感覺到了“絕望”。
朱三說:“我娘說過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是老七沒考上,然后回家。可那又怎么樣?老七記憶力好,他沒考上,但他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或者在村里開個書塾,或者在家里給子侄啟蒙,又有什么不好?”
“家里那么多兄弟,每家兩個,那也有十多個孩子了,這要請先生,又是一筆錢,還不如讓老七自己教。”
“當(dāng)然了,這是最差的情況,可若是老七考上了呢?”
“一個童生,一個秀才,便能夠給家里帶來很大裨益,每隔幾年的徭役就免了,老七也有了自己的出路,不會再拖累他們了?!?br>
……
葉瑜然并不只說好的一面,也有提最不好的一面,但“最糟糕也不過如此”。
難道朱七不讀書,他們就不需要“照顧”自己的兄弟了?
與其等到時候,誰也不愿意照顧,不如趁著現(xiàn)在有能力,提前給朱七鋪好路,他們以后也輕松一些。
朱七說:“一家人嘛,總要互相體諒,互相包容,若只有斤斤計較,算計得失,那便不是‘家人’,而是‘外人’了。家之所以叫家,就是因為你在外面受了委屈,吃了苦頭,回到家里,家里會有人幫你?!?br>
“能夠互相幫助,共同進(jìn)步的,那才叫‘家’!”
劉建同在心里念著這句話——能夠互相幫助,共同進(jìn)步的,那才叫‘家’
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似乎有些明白朱三的意思,又似乎沒有讀懂。
朱七洗好了澡,換好了衣服,連忙打開了門:“三哥,我洗好了,你趕緊進(jìn)來,也洗一個,水還熱乎著……”
他似乎沒有注意到,讓別人洗自己剛洗過的熱水,有些不太禮貌,只是著急的,覺得泡在水里很舒服,也想跟朱三分享。
朱三也不介意,笑著說了聲好,還轉(zhuǎn)過頭,跟劉建同說了聲抱歉。
“等待會兒我洗好了,我讓店小二換桶熱水,你也洗一個?!?br>
劉建同說:“好。”
本來他想拒絕的,可不知道為何,看著朱氏兄弟倆之間的動作,那句拒絕的話,有些說不出口。
他想,大概是太羨慕了,羨慕得想要融入他們,成為其中一員。
若不是那水前面已經(jīng)洗了兩個,怕是已經(jīng)有些涼了,他都想說:“算了,不用了,我直接洗就行了?!?br>
朱七的頭發(fā)還沒有完全擦干,他坐在門口,之前朱三坐的那個椅子上,繼續(xù)擦著。
還歪著頭,去看劉建同,眼睛眨啊眨,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怎么這樣看我?”劉建同有些失笑。
因為他的眼睛里,閃著一種宛如孩童一般的天真,讓人見了,總有幾分羨慕——這得保護(hù)得多好,才會保留著這份最原始的質(zhì)樸?
“你剛剛跟我三哥聊了什么?”朱七問道。
“嗯?”
朱七解釋,剛剛劉建同看他跟他哥的眼神,就跟大寶、二寶看到肉似的,兩眼發(fā)光,特別亮。
劉建同:“……”
有那么夸張嗎?
朱七老實地點頭:“不是夸張,是真實?!?br>
“我……說出來了?”
朱七再次點頭。
好吧,劉建同也無法反駁了,他只能說道:“就是覺得你們兄弟感情挺好的,挺羨慕的?!?br>
朱七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呵呵呵……那當(dāng)然,我們兄弟感情最好了,我跟我侄子的感情也很好,跟我一家人的感情都很好。”
望著他臉上的笑容,劉建同就好像被感染了般,也跟著笑了起來。
跟他在一起,就是這樣輕松!
他的世界很小,小得只能裝下他的家人以及他的書;他的世界很單純,單純到只要你對他好,他就會千百倍地還回來;他的世界很容易滿足,容易到即使只是一個善意的眼神,他都能回你一個燦爛的笑容。
縣試結(jié)束,可以說所有人都“解放”了,同時卻又是最緊張的時候,因為三天后,縣試結(jié)果就會出來了。
朱七、岑光濟跟著大家逛了幾天義康鎮(zhèn)后,漸漸也開始擔(dān)憂了起來:我到底考得怎么樣呢?
“師兄,你說,要是我沒考上,我爹會不會生氣?”岑光濟小聲地跟朱七討論著。
朱七搖頭,誠實地回答:“我不知道。”
“那你娘呢?你娘會生氣嗎?”
朱七再次搖頭:“不會,我娘說過了,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br>
“要是明年也考不上呢?”
朱七眨著眼睛,說道:“沒事,我可以回去教書。我娘說了,即使考不上,我也學(xué)到了東西,可以回村里開個書塾,教村里的孩子,或者我的侄子們讀書?!?br>
他十分自豪,表示大寶、二寶就是他啟蒙的,看他把大寶、二寶教得多好。
所以他完全不擔(dān)心,他教不好別人。
岑光濟:“……”
突然有些羨慕,怎么破?
不像他,家里只有他一個男孩子,考不考得上都是他的事。
終于,到了揭榜的日子。
這天天還沒亮,客棧里就已經(jīng)熱鬧了起來。
掌柜的和店小二等,也都早早地起來,收拾妥當(dāng),準(zhǔn)備報喜了。雖然他們不知道是店里的哪一位書生考中了,但那么多考生,總有那么一兩個能夠落到他們店里吧?
縣試過了,雖然還要參加一個府試,才能夠當(dāng)“童生”,但能考過縣試,那也是一種光榮。
岑先生帶著朱七、岑光濟、劉建同等人趕到現(xiàn)場時,那里已經(jīng)人山人海,擠成了一堆。
“看來我們是擠不進(jìn)去了?!眲⒔ㄍ荒槦o奈。
“那怎么辦?難道我們就在外面站著?”岑光濟年齡最小,個頭也是最矮的,他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想說往里面看,除了大人們的背影和腦袋,卻什么也沒看到。
正說著話,就聽到有人喊道:“衙役來了!衙役來了!”
人群涌動,不少人更往里面擠了。
接著傳來衙役的聲音,叫大家站遠(yuǎn)一點,后退幾步,別擋了他們的道。
人群又一次往后退開,這下好了,碰到人、踩到腳什么的,時有發(fā)生。
經(jīng)常會傳來一聲道歉:“對不起!”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麻煩讓讓!麻煩讓讓!”
……
人群一退再退,站在外面的岑先生等人都被擠得往后退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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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8章 讓人羨慕的“兄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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