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明顯感知,肉身正在被一股詭譎的能量入侵。
靈魂正在被拉扯,被強行塞入了龐大的不屬于他的記憶信息。
我叫昊天?
不對,我是江玄!
眼神逐漸渙散、恍惚了起來。
奪舍。
這種糟糕的體驗,他經(jīng)歷過很多次了。
尤其是在未崛起之前,每次在塵世行走,都會有這么一遭。
可區(qū)別于以往,這一次是真的有點絕望。
他眼睜睜地看著,看著這個昊天將自己“灌輸”到他的體內(nèi),他卻什么都做不了。
哦不,至少他的意識還是在的。
能看著對方入侵奪舍,還能大致地預(yù)估對方奪舍的時間。
給自己倒計時?
江玄自嘲地一笑,這特么都叫什么事??!
該怎么掙扎呢?
江玄的腦子瘋狂運轉(zhuǎn),求生的意志在這一刻達(dá)到了頂峰。
他不是沒有坦然面對死亡的勇氣。
可,他能接受的死亡,是戰(zhàn)死,而不是這般窩囊地被奪舍,且還是一個出場戲份如此之少,上來就設(shè)定逆天的老怪物。
至高大道,無用。
丹田原界,無用。
人碑、軒轅斷劍、顓頊印、燧人火把,皆無用。
世界樹,亦無用。
太皓玄經(jīng)、境之神通……更是無用。
差距太大了,大到他這些逆天的資本、底牌,都顯得有點可笑。
此時此刻的他,和面對燭龍的感觸,是一模一樣的。
這種已經(jīng)逃脫時間制裁的究極老怪物,早已達(dá)到了一個近乎匪夷所思的恐怖程度,也用他們那無可撼動的絕對意志,正面詮釋了何為至高無上,何為……不朽大帝!
奪舍還在繼續(xù)。
昊天那兩條血橋,將自身的物質(zhì)能量輸送給江玄,同江玄的肉身融合。
同時,他的靈魂和記憶,也在灌入江玄的神魂之中。
如果這不是一場惡意滿滿的奪舍,反倒有點那種傳功灌頂?shù)纳峒簽槿说囊馕丁?/p>
在江玄識海,可以看見,隨著昊天靈魂和記憶的灌入,江玄的神魂已然趨于“肥胖”,有種靈魂分離之感,最本質(zhì)的那一點點氤氳命魂,自透明狀的靈魂中裸露出來。
一同裸露的,還有很多很多……奇怪的記憶碎片。
江玄有點恍惚。
他好像又成為了那莽莽大荒上支撐天地的那顆梧桐神樹中的……那只鳳。
他好像又看到了浩劫的到來。
時間長河中,無數(shù)身影在撞擊屏障,欲掙脫命數(shù)的束縛,降臨大荒,給予眾生災(zāi)劫。
那道偉岸的身影,又一次盤坐在了時間長河之中,獨自一人阻擊烏泱泱的身影。
……
他,又一次成為了……太陽。
茫茫歲月,一念而逝。
他,踏入了時間長河,逆走時間長河,尋找著那位巨人曾留下來的錨點。
然后,繼續(xù)逆流而上。
一直走著,走著。
直到,跨過那道奇異的屏障。
來到了那些身影所存在的混沌。
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座層層堆砌的“金字塔”。
“金字塔”的頂端,王座仍在。
鳳冠霞帔的人兒,依舊冷漠。
嗡!嗡!嗡!
江玄識海中,米粒大小的命魂閃爍著熒熒光輝,如黑夜中的一點星辰,如田野間沉浮的一粒螢火。
存在著;
但,渺小至極。
這一刻。
無垠的道墟,懸于蒼穹的道祠中,南宮明月睜開了雙眸,鎏金神焰流動,愈發(fā)淡漠的眸光,滲透出絲絲溫潤和追憶。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依然冷冽,帶著些許譏諷。
“原來,這也是你的命……”
“呵呵……呵呵……哈哈哈……”
南宮明月發(fā)出了古怪的笑聲。
無量道尊早已遠(yuǎn)離,閉目養(yǎng)神,充耳不聞,心底卻一陣發(fā)寒,不該他見得、聽得,他只能裝作什么都聽不到,什么也都看不到。
“這都叫什么事啊!”無量道尊心底暗自叫苦。
一番古怪的笑聲后,南宮明月眸中的冷漠退去,仿若消融的陽春白雪,譏諷的笑容不再,轉(zhuǎn)而流露出深切的擔(dān)憂和愁思。
鎏金神輝閃耀,體內(nèi)傳出一聲清脆的鳳鳴。
涅槃神火熊熊灼燃。
在其識海,本就斑駁的神魂,主動剝離,命魂裸露,迸發(fā)著耀眼的光輝,如亮及星宇的一輪彎月,如普照大地的煌煌大日。
嗡!
江玄那熒熒命魂,如重新添油的燭火,愈發(fā)地明亮,不再搖曳,不再垂危。
這一瞬間,識海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停滯。
昊天的記憶,被迫停止,無法再“強行塞入”。
察覺到了江玄的變化,昊天略微有些驚訝,“不愧是我選中的肉身,著實不簡單!”
“命魂這般奇異不說,竟還有異士為你補充??磥?,你也有著不同尋常的過往?!?/p>
“不過,僅是如此,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昊天譏笑,“靈魂暫時安息,肉身……你又如何阻我?”
血橋架在昊天和江玄的肩膀上。
那被切斷腦袋的兩個脖頸,成了昊天奪舍的詭譎神通,毫不費力地將自身肉身能量,灌入江玄體內(nèi),同江玄肉身融合。
也不知,究竟是誰居然能有如此神力,削了昊天的這兩個腦袋。
又或者……削了的腦袋,本就是昊天有意為之?
亦是此時。
在玄天界未曾解封的生命禁地。
同古魔蚩尤對峙的江昊天,心底沒由來升起強烈的憂患,濃烈的不安,讓他很是痛苦。
經(jīng)由玄黃之火淬煉、趨于返祖的血脈,無規(guī)則地躁動著、沸騰著,好似在向江昊天傳達(dá)著某種訊息。
求援的訊息。
“呵?!?/p>
古魔蚩尤發(fā)覺江昊天的異樣,輕笑道,“這般關(guān)鍵的時刻,你竟出現(xiàn)了變故?”
“現(xiàn)在,你該相信我所言不虛了吧?”
“諸天萬界早已該步入終結(jié),這是文明的更替,這是秩序的規(guī)則,更是……命運的必然!”
江昊天不予理會,只是冷淡吐出一句,“這點變故,你也能和命運扯上關(guān)聯(lián)?你不去當(dāng)神棍,可惜了!”
古魔蚩尤暴虐的瞳孔中魔光閃爍,笑道,“不可否認(rèn),你是亙古難尋的妖孽,諸天人族能同你比肩者,屈指可數(shù),縱是我那不成器的父親黃帝,也差你不少?!?/p>
“不足千年,成就道主之名,著實難以想象。”
“若非我的出現(xiàn),桎梏了你的腳步,想來……你此時應(yīng)該已躋身王者之境了?!?/p>
“王者?”江昊天嗤笑,“若無守界職責(zé)在身,我斬王者,不過一劍?!?/p>
古魔蚩尤的瞳孔猛然一縮,很是震驚,達(dá)到他們這般高度,是不屑于夸大的,江昊天直言一劍可斬王者,那定然只需一劍。
他同對方糾纏了這么久,竟一直沒能窺得對方真實戰(zhàn)力……
古魔蚩尤心中微沉,頓生不好預(yù)感,更生出讓他無法接受的猜測,“你一直在……麻痹我?”
江昊天已然壓下血脈的躁動,神色恢復(fù)了平靜,“倒也不是故意欺瞞于你,你奉呈秩序的意志,是文明之火的繼承者,亦是終結(jié)的化身,同你僵持越久,可供我人族恢復(fù)的時間……自然也就越多?!?/p>
“我倒是隨時可以斬了你,可人族復(fù)興,終歸是需要時間的?!?/p>
“不過……”
江昊天已通過血脈的聯(lián)系,溯及躁動、不安的源頭,他兒有危險!
眼眸微抬,凜冽的目光,直視古魔蚩尤那幽深的眼睛,江昊天冷淡一笑,“現(xiàn)在,我不想演了?!?/p>
一句冷淡的話語,在這重疊于玄天界之上的次元天地中回蕩。
吟——
一抹無法言喻的凜冽劍氣,隨著江昊天的意志,憑空而現(xiàn),迅疾、銳利,自古魔蚩尤的眼睛掠過。
好像是存在著一道細(xì)線,貫穿了這顆眼睛。
一分為二。
詭譎、邪惡的魔氣,無規(guī)則地肆虐。
古魔蚩尤的生機在快速湮滅。
死亡,在將他覆蓋。
古魔蚩尤懵了,慌了,更錯愕不已。
他糾纏對方了這么久,同對方博弈了千萬回,雖一度落于下風(fēng),但總體上一直都是他占據(jù)主動,且諸天萬界的局勢,并未改變太多,一直在向著他預(yù)想的方向進(jìn)行著。
諸天萬界在復(fù)蘇,大世在降臨,但……終結(jié),也正在到來!
他以為,他已經(jīng)贏了。
這個后輩小子,這個比他父親還要妖孽的人族后生,并不能阻止他,代表秩序終結(jié)諸天,將萬界本該有的進(jìn)程“提上日程”。
事實也確實如此,他能看到,終結(jié)正在降臨。
一切,都在回歸正途。
卻不曾想……
對方竟從未想過通過壓制他,而阻止終結(jié)到來,對方竟一直都清楚終結(jié)無從阻擋,對方所做之事,竟只是通過壓制他、同他博弈這個方式,延緩終結(jié)的到來,為人族爭取時間。
原來,
他一直是那個小丑!
“呵……呵呵……哈哈哈哈——”
臨終之際,古魔蚩尤笑了,笑聲很是復(fù)雜、挫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