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于不知處中的君篾已然陷入徹頭徹尾的瘋狂。
苦海不斷被純白清洗，他所珍視的一切都被不斷地遺忘。
這是他不愿面對的，最想舍棄的，但卻怎么都不愿舍棄的東西。
可現(xiàn)在，他沒得選了。
腦海中始終有一道聲音不斷吶喊著，正是來自少年君篾。
“看！看?。∵@就是你選擇的路！”
“你想要得到彼岸源泉，想要成為無限主宰，想要成為真理，想要挽回曾失去的一切。”
“這不知處是你必須要過的一關(guān)?！?/p>
“可你想要過這關(guān)，就必須接受苦海被洗凈的事實，你會忘記所有！”
“苦海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彼岸，你帶著苦海，就成為不了真理！”
君篾死命的敲著自已的腦袋：“別說了！別說了?。∫欢梢缘?！”
少年君篾怒罵道：“你還不肯認清現(xiàn)實嗎？”
“且不說你成為真理后能否挽回一切，關(guān)鍵是你帶著這座苦海，根本就走不通這條路，你必被磨滅于通往苦海的路上。”
“魚跟熊掌自古不可兼得，現(xiàn)實就擺在這里，你還不清楚嗎？”
苦海君篾的眼睛徹底紅了！
“我踏馬叫你住口，我知道！知道??！”
這…竟是條死路嗎？
我?guī)е嗪?，就無法得見彼岸，必須忘記所有，重新開始。
如果我完成了體系，成為了真理，我便會忘記所有。
那我成為真理又有個屁的意義？
真理在前，過往在后，我…究竟該怎么選。
怎么…會這樣？
苦海君篾就算是再偏執(zhí)，當事實擺在眼前，當他意識到那個所謂的完美結(jié)局根本不存在時。
一直支撐著他的信仰…徹底崩塌了。
如果那個完美結(jié)局不復(fù)存在，我…又該何去何從？
我已經(jīng)無路可走了。
然而少年君篾卻急道：“任杰已經(jīng)說了，你是有更多選擇的！”
“回去吧，跟任杰站在一起，一起將那柄刀揮向無序之王！”
“逝去的過往已然無法挽回，那就去給已逝之人一個交代??？去開啟嶄新的黎明盛世，把所有人的遺憾，盡數(shù)補全啊？”
“什么時候回頭都不晚的！”
可苦海君篾卻紅著眼睛，抬手重重的扣在自已的心臟上。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啊！”
“我當然知道對我來說最佳的選擇是什么，但…我沒法帶著這份痛楚活下去！”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活著的每一個瞬間，對我來說都是一種折磨，我的心早就被揉碎了，攪爛了…”
“讓我放下這一切，忘記每一張臉龐，每一個眼神，每一次觸碰，我放不了手！”
“你懂我嗎？你懂嗎?。?！”
君篾歇斯底里的怒吼著，可無論他怎么發(fā)泄，也無法將心中的痛苦發(fā)泄出來。
這一刻，少年君篾沉默了。
放下么？放不下的，無數(shù)個平行時空，無數(shù)個苦難的瞬間，徹夜難眠的遺憾，怎么能放下？
忘記么？他背叛不了自已的過往，就像是任杰，寧愿死也不情愿坐忘成道。
支撐苦海君篾前行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那個被期盼著的完美結(jié)局了。
可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已所走的路是條死路，那個完美結(jié)局不存在時。
那根緊繃著的弦，終于斷了。
這一刻，君篾的腦海中出奇的安靜，兩個君篾的人格都沒再說話。
唯剩下苦海中的過往不斷被沖刷，破碎的聲音回蕩著。
只見苦海君篾就這么站在苦海之上，怔怔的望著流逝的苦海，曾幾何時，這是同樣是一片美滿的，幸福的夢海，君篾無比珍視。
可它卻化作了苦海，即便如此，君篾仍舊將之視如生命，因為…這是他僅存的珍寶…
恍惚間，苦海君篾仿佛做下了什么決定一般。
一時間苦海中的所有大世界，竟全都一股腦的朝著少年君篾的澄澈夢海中轉(zhuǎn)移而去。
無涯苦海轟鳴著，竟再度分割，變得涇渭分明。
少年君篾：?。?！
“你做什么？”
可苦海君篾卻沒有回答，而是回過神來，雙眼平靜的注視著任杰。
下一秒，少年君篾竟直接從他的身體中剝離而出，被苦海君篾一把推在后背上。
其不受控制的跌向后方的任杰，被任杰一把抓在手中，打散收入黎明夢海中保護起來。
任杰一怔，而后神情肅穆道：“你…確定嗎？”
只見君篾坦然的望向任杰：“我所選的路，是條死路。”
“當我意識到屬于我的完美結(jié)局根本不存在時，我就已經(jīng)不想活了?！?/p>
“抱歉，我不想接受你的憐憫，抱歉，我不再擁有面對過往，面對未來的勇氣?！?/p>
“我沒法忘記過往，更沒法背叛自已。”
“我的年少，便交給你了，便讓他代替我，向無序之王，揮出那柄復(fù)仇的利刃吧。”
任杰張了張嘴，終究沒再說什么。
這是君篾自已的選擇，自已無權(quán)干預(yù)。
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這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就算任杰盡知一切君篾的過往曾經(jīng)。
真正經(jīng)歷那些的，終究不是任杰自已。
所以無論君篾做出怎樣的抉擇，任杰…都沒有阻止的權(quán)力。
這一刻，苦海君篾的眼中再也沒有了痛苦之色，有的只是坦然，灑脫。
因為他知道，我要去見自已思念著的人兒們了。
就聽苦海君篾道：“請你去成為那個唯一的答案，開辟出一片我未曾開辟出來的黎明?！?/p>
“我將與自已的過往一同埋葬，以這無涯苦海，為你開出一條通往彼岸的路，至于究竟能走到哪兒，就是你自已的事了。”
“愿這世間再無苦難，愿那黎明…盛世長安，人人皆開懷，事事皆美滿！”
說話間，苦海君篾的臉上難得泛起一抹笑容，笑望向少年君篾。
“愿我永遠都是那個洋溢著笑臉的…無憂少年?！?/p>
少年君篾懵了，紅著眼眶怔怔的望著那個長大成人，受盡苦難的自已。
“我…記得了?！?/p>
只見苦海君篾就這么默默的轉(zhuǎn)過身去，向著腳下的苦海中不斷沉淪。
然而這一刻，晚舟卻滿臉焦急：“等等！別走！你還沒把我的過往還給我?！?/p>
“我究竟叫什么名字，我…到底是誰？”
可苦海君篾卻頭都不回：“我不會還給你的，我會帶著所有的苦難…一同化作無色的純白?！?/p>
“你已經(jīng)有了新的開始，新的伙伴，不必再糾結(jié)過往曾經(jīng)?！?/p>
“忘掉吧，我不希望你變成下一個我?！?/p>
“若是要恨，恨我就是了…”
說話間，苦海君篾已然徹底沉于海面之下，帶著晚舟，天刻，以及所有云夢軍團，以及麾下世界生靈的痛苦記憶，一去不回！
沉溺…再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