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已經(jīng)掌了燈。

　　秋高氣爽，野風在院子里練體能。

　　這些東西她早用得特別順手，沒有一點難度。

　　院子里挺安靜，主子不在，小丫環(huán)們多去花園子里賞月觀花。

　　野風得到的命令是，看好院子，因此，她沒有出門半步。

　　碧月的房門一響，野風停下動作。

　　碧月穿著件天青色衣裙，俏生生地走過來。

　　“野風，過來。”

　　野風下來，抹著汗問道：“怎么了？”

　　碧月手里拿著針線，笑著指她的袖子：“衣裳破了，我給你縫縫?！?br>
　　“我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野風笑說，“還是你心細些。”

　　碧月一邊縫衣服，一邊輕聲說：“野風，你比我好，身手好，又忠心，小姐身邊有你，我可放心呢。”

　　“我們都好，”野風說，“碧月，主子對我們有恩，我們都應該忠心，是不是？”

　　碧月看著針：“是的?！?br>
　　“野風，”她輕聲說，“我給小姐做了秋裝，放在箱子里，還有冬天的大氅。

　　給你也做了幾幾套，還有幾雙靴子，你走路多，練功費鞋子，還是自己做得更舒服些?！?br>
　　野風笑瞇瞇：“是呀，你做的鞋子最好了，比買的好多了。

　　碧月，等你嫁人之前，得給我多做幾雙。”

　　碧月也跟著笑：“我不嫁人。”

　　“為何？主子說了，要給你找個良人，好夫婿，還要給你很多嫁妝，主子說，把你當妹妹嫁?！?br>
　　碧月用力抿緊嘴唇，沒有答言。

　　“縫好了。”

　　野風抬手看看：“真好?！?br>
　　碧月上前一步，手中針光芒冷銳。

　　“野風！”

　　院門口一聲喝。

　　野風回頭，驚喜道：“主子，您回來了！”

　　南昭雪快步到近前，目光注視著碧月。

　　院子里月光清冷，燈火滔滔，都在南昭雪的眼底。

　　碧月福福身：“小姐?！?br>
　　“你有什么要對我說的嗎？”南昭雪問。

　　碧月抬眸回視她，嘴角勾起一絲苦楚的笑：“沒有。之前小姐也說過，有什么事，就對您說。可我沒有什么可說的。”

　　“現(xiàn)在也沒有？”

　　“沒有，”碧月垂眸。

　　手中針隱入袖中，寒光掌心乍起，是一盞精致的鐵制花燈。

　　只是沒有燈芯，烏沉沉，似壓在人頭。

　　細看，花瓣邊緣都是小齒，鋒利尖銳，似怪獸的尖牙。

　　南昭雪不言不語，盯著她看。

　　碧月手指微動，鐵燈像是活了，突然變化了形狀，變成一把鋒利的邊緣是鋸齒的匕首。

　　野風手握刀柄，站在一側，臉上笑意無蹤，聲音顫抖：“碧月！”

　　碧月悠悠嘆一口氣：“小姐早就懷疑我了，是嗎？從小木鳥開始。

　　您提醒過我，可很多事，我不能說?！?br>
　　“您今日去莊子上，還留下野風看守院子，我就知道，瞞不住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當真是碧月？”

　　“是啊，我是碧月，”碧月點頭，“我不是假的，您放心。

　　只不過，我在那個午后，去找您的途中，在山坡上，被修改了命運?！?br>
　　“我也不想啊，我招誰惹誰了？但我身不由己。

　　小姐，我也想做個忠仆，好好的陪你一輩子?！?br>
　　碧月幽幽嘆氣：“我們應該村子里，莊子上，好好的，安穩(wěn)地，不應該到京城里來。

　　這里真大呀，大得迷人的眼；這里也真小，小得連心都盛不下。

　　素云背叛了您，但我沒有，我其實也動搖過，那段時間，可真不是人過的日子?！?br>
　　“但我不行??！”

　　南昭雪微擰眉，總覺得她似話里有話。

　　“素云是個普通人，可以痛快地死，但我不行，”碧月手指輕動，匕首又換了形狀，在鐵燈和匕首之間來回切換。

　　院子里火光躍動，這一幕顯得無比詭異。

　　“小姐，”碧月無聲笑，“你還是我的小姐嗎？”

　　“什么？”

　　“你，還是原來的小姐嗎？”碧月歪著頭，“我變了，你又何嘗不是？”

　　南昭雪抿唇不語。

　　碧月張張嘴，臉色微變，似是有些痛苦。

　　她猛地舉起手中剛變成匕首形狀的兵器！

　　在一旁的野風比早就蓄勢待發(fā)，出手比她更快！

　　一刀，刺入碧月心口。

　　野風只覺得刀尖似被什么阻滯住。

　　一愣間，碧月臉上帶著笑，再次舉匕首。

　　野風唯恐她傷到南昭雪，腳尖一踢。

　　碧月身子被踢出兩三米，摔翻在地。

　　她吐出一口血，鮮紅得刺目。

　　南昭雪想上前，封天極握住她的手。

　　野風雙手緊握著刀，刀尖還滴著血珠，手指不可抑制地顫抖。

　　“為……為什么？”

　　碧月輕輕笑，手中匕首割開衣裳，露出傷口。

　　南昭雪眸子倏地一縮，封天極擰眉。

　　野風白了臉。

　　皮肉之下，隱約有黑色精鐵似的東西，嵌入肌骨，看著就疼。

　　碧月再次舉起匕首，狠狠刺入。

　　嘎吱……

　　刺耳的，讓人骨頭都發(fā)酸的聲音沖擊著耳膜。

　　野風的眼睛瞬間被淚沖得模糊。

　　原來……碧月不是要刺殺，她是想刺她自己。

　　野風跑過去：“碧月……”

　　碧月再次笑：“哭什么？野風，能死在你手里，我多開心呀！

　　你那么好，單純又忠心，堅定不移。我多羨慕你，但是，我不行啊……”

　　碧月目光幽幽，看向南昭雪。

　　南昭雪走過去，俯身看她。

　　“小姐，我不是不想說，我是說不了。對不起……我這心，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只有毀了它，我才能知無不言……”

　　“是誰？”

　　“是誰對你做了這些？”南昭雪眼睛泛紅，字字咬牙。

　　“不知道，”碧月?lián)u頭，“小姐……千機閣，只是冰山一角，你要……小心?。　?br>
　　她目光轉(zhuǎn)向封天極：“多謝王爺，照拂我家小姐。

　　碧月去后，也會為小姐王爺祈求安康。

　　王爺……切莫……讓小姐獨自離開……京城。”

　　封天極心倏地收緊：“好。”

　　“小姐，碧月此生，最快活的日子，就是之前和您在莊子上的時候。

　　等我死后，請把我安葬在那里，可以嗎？”

　　“但是……要離那些東西，遠一些，”她手放在心口，“這些，要替奴婢摘除剜去。下輩子……再來伺候小姐。”

　　南昭雪點頭，把眼淚逼回去：“好?！?br>
　　碧月把那把匕首遞給野風：“這個……”

　　她又伸手在懷里摸出個小木鳥：“都送給你。

　　野風，別責怪自己，我注定要死的，能死在你手里，我很開心。

　　你若是……因此自責，我不會瞑目的?！?br>
　　野風眼淚洶涌，連連點頭。

　　碧月笑得暢快：“今晚的月亮……真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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