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將鄭重其事的點(diǎn)頭,“當(dāng)然是真的,互市就開在城內(nèi),等頭領(lǐng)拜見過大帥,分了牧場之后,就可以去互市了?!?br>
“分,分牧場?”阿哈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大明能夠接納他們就讓他喜出望外了,沒有想到大明竟然還要給他們分牧場。
偏將點(diǎn)點(diǎn)頭,“當(dāng)然,只要你們真心歸附大明,大明就會給你們一條活路,不僅為你們開放互市,還會專門給你們一片牧場,供你們放牧生活?!?br>
“大明仁義小部銘記在心,不過大明為何將互市放在關(guān)內(nèi),而不是放在關(guān)外?要在關(guān)外的話,更加方便和大明交易吧?”阿哈出不解問道。
偏將看著阿哈出......放在關(guān)外你們倒是方便了,可是互市被你們給搶了怎么辦?蒙元人劫掠成性,這互市剛開,怎么可能放在關(guān)外去?
“頭領(lǐng)還是先去拜見大帥吧,至于互市的事情,頭領(lǐng)自己去看看便知道了?!?br>
阿哈出陡然反應(yīng)過來,他光顧著說話了,忘了明軍大帥還在等著。他一個小部族的頭領(lǐng),可不敢讓明軍大帥久等。
“是是是,不敢讓大帥久侯,請將軍帶路。”
偏將帶著阿哈出來到傅友德帥營,讓他在門口等候片刻,自己獨(dú)自走進(jìn)帥帳通報。
一會兒過后,偏將走了出來,朝阿哈出側(cè)頭示意道:“請吧,大帥同意見你了。”
“謝將軍?!卑⒐鲇星笥谌?,把姿態(tài)放的很低。
謝過偏將之后,才跟著他走進(jìn)帥帳。
看到一位不怒自威甲胄在身的老人,身軀筆直如同一根帥旗的旗桿一樣坐在案桌后面。
“大帥,人已帶到?!逼珜⒘⑸碚玖艘幌?,立刻抱拳恭敬說道。
傅友德面色嚴(yán)肅,左手并指輕輕擺動兩下,偏將立刻直起身來站到一旁。
阿哈出見此,連忙上前杵住手里掛著狼尾巴的長矛,右手撫胸單膝跪下,“谷侖部阿哈出,拜見大明大元帥。今日阿哈出率部前來歸附,還請大明不棄收留?!?br>
傅友德抬手捋了捋胡子,說道:“老夫乃是大明潁國公傅友德?!?br>
阿哈出聞言一震,猛然抬頭吃驚的看著面前威風(fēng)凜凜的大元帥。傅友德長年在邊關(guān)和蒙元人作戰(zhàn),他的威名在蒙元人當(dāng)中能夠止小兒啼哭。
阿哈出也是從小聽著傅友德的威名長大的,此刻見到令他從小畏懼的人,氣勢瞬間就又短了數(shù)成,變得唯唯諾諾起來。
“阿哈出拜見大明潁國公,懇請大明賜給谷侖部一塊立足之地,谷侖部阿哈出以長生天起誓,誓死效忠大明,永不背叛!如有違逆,就讓長生天降下瘟疫讓谷侖部水源干涸,水草枯死,牛羊死絕!”
“哈哈哈,好說好說,”傅友德高興的站了起來,上前親自將阿哈出給扶起來,“只要你們真心歸附大明,大明必定不會虧待你們的?!?br>
看似傅友德非常的大度,不過在阿哈出還未站起來的時候,就朝著一旁的偏將遞過去一個眼色。
客套話是要說的,但是既然阿哈出非要以長生天發(fā)誓,以表示他對大明的忠誠,那么這樣的事情,怎么可以簡簡單單的舉手發(fā)誓就算了呢?
這樣隆重的事情,當(dāng)然要擺上香案和犧牲,在大庭廣眾之下,最好是在他族人的眾目睽睽當(dāng)中,鄭重其事的發(fā)誓才行。
剛才傅友德給偏將遞眼色,就是要他去準(zhǔn)備這些東西的。
一處廣場里面,谷侖部的人都被集中起來,阿哈出站在香案面前,鄭重其事的進(jìn)行著以長生天的名義,在族人的面前立下誓言!
阿哈出將在傅友德面前發(fā)過的誓言,又在族人面前重新發(fā)了一遍,并且在傅友德的要求下,讓他的族人也跟著他立下誓言。
一切禮畢之后,阿哈出看著傅友德沒有說話。
憑心而論,阿哈出當(dāng)然不想帶著族人立下這樣的誓言。但是現(xiàn)在形勢比人強(qiáng),他若是不發(fā)誓效忠大明,他的族人能不能活下去他都不知道。
甚至大明惱羞成怒,將他們?nèi)繑貧?dāng)場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歸附大明,該立下的誓言也立了,是到了大明履行承諾的時候。
傅友德沒有想過誆騙阿哈出,看到阿哈出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遮遮掩掩,傅友德大手一揮,喊道:“把地圖拿上來。”
兩個士卒抬著掛著木架上的一副早已準(zhǔn)備好的地圖走上前來,放在傅友德身旁。
傅友德朝著地圖一指,看向阿哈出道:“你谷侖部是第一個歸附大明的,這地圖上還沒有被人選過,你可以在這上面隨便選擇一處牧場,作為你谷侖部的駐地?!?br>
阿哈出看著地圖上密密麻麻被分割成大小差不多的草場,頓時又驚又喜。這地圖上牧場看著大小差不多,但同樣也是有好有壞,甚至好壞之間的差距還很大。
畢竟有的地方水草豐美,能夠輕易的就養(yǎng)活大量的牛羊。足夠萬人大部,甚至幾萬人的部族生存。
而有的地方卻是貧瘠的很,恐怕連他族里的這幾百人都養(yǎng)活不了。
像谷侖部這樣靠近大明生存的小部族,對于大明并不陌生。對一些日常的漢話,不說所有人都懂嘛,至少還是有少數(shù)幾個人懂的。
聽到傅友德的話,他們在族人里一解釋,谷侖部的族人頓時就站不住了。
不顧還在明軍之中,便出聲朝阿哈出喊過去,指揮著他,希望他能夠選擇那塊牧場。
而阿哈出和他族人同時盯上了一塊牧場,這里每年雨水充沛,草木繁盛。最重要的是,這里正好處于一座橫亙百里的山脈南邊,冬天的時候,正好可以將北方來襲的寒風(fēng)給擋住。
冬天北方寒風(fēng)來襲的時候,找到一處能夠避風(fēng)之所,是草原上的頭等大事。因?yàn)橹灰业揭惶庍@樣的地方,就能夠把冬天牛羊的損失給降到最低。
這出牧場原本是屬于北元可汗的牧場,以往別說是谷侖部這樣的小部落,就算是他們要投靠的瓦剌部和韃靼部,都不敢打這處牧場的主意。
這樣的牧場,也是他谷侖部可以擁有的?
阿哈出沒有族人的激動,反而問向傅友德試探著問道:“敢問潁國公,這地圖上牧場,真的任由谷侖部選擇嗎?”
阿哈出實(shí)在是難以相信,在他們看來視若珍寶的牧場,大明會任由他們自己選擇。
傅友德哈哈大笑,猛然揮手道:“放心,這些牧場就是給你們這些歸附大明的部族準(zhǔn)備的。而你谷侖部是第一個歸附大明的,當(dāng)然可以優(yōu)先選擇牧場。這地圖上的牧場,任由你選擇?!?br>
阿哈出難以壓抑心里的激動,試探著指向心目中最好的那個,轉(zhuǎn)頭問道:“若是谷侖部選擇這個牧場,大明真的會將這塊牧場賜給谷侖部?”
“當(dāng)然。”傅友德毫不在乎的說道,隨后便問阿哈出,“你可是想要這塊牧場?”
“是的,懇請大明成全谷侖部?!卑⒐鲭y以壓抑心里的激動之情,恭恭敬敬的朝著傅友德彎腰行禮,對這塊牧場的渴望溢于言表。
傅友德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沒有再和阿哈出啰嗦,直接吩咐道:“來人呈上印信?!?br>
隨后朝著阿哈出說道:“你谷侖部不過幾百人,按理只能夠封你百戶,不過看在你第一個歸附大明的份上,老夫做主封你為千戶?!?br>
“多謝潁國公,多謝大明。”阿哈出心里再無半點(diǎn)疑惑,驚喜萬分的將印信和授官的書冊雙手接下。
傅友德笑著糾正他的話,“你不應(yīng)該感謝老夫,你應(yīng)該感謝皇上皇恩浩蕩。”
“是是是,阿哈出感謝大明皇帝仁慈收留谷侖部,谷侖部永遠(yuǎn)效忠大明皇帝陛下。”阿哈出連忙改正過來,轉(zhuǎn)身朝著南方恭敬的叩拜下去。
“禮成~”
阿哈出直起身來之后,看著手里的印信和牧場的證明文書,心里有情不自禁的忐忑起來。
“敢問潁國公,小部雖然蒙大明皇帝陛下恩賜,有了這處牧場。可是以后若是有人想要搶占過去,又該怎么辦?”
傅友德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眼神,“放心,既然你歸附了大明,那就是大明的人。只要你安分守己,若是有人恃強(qiáng)想要搶占你的牧場,大明不會坐視不管的。凡是歸附大明的部族,都需要安分守己的在自己的牧場里放牧,絕對不能夠彼此攻伐?!?br>
“隨后,本公會派一員小將隨你去牧場,有他看著,若是有人膽敢搶占你的牧場,大明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有了傅友德的承諾,阿哈出心里的最后一點(diǎn)擔(dān)憂就此解決了,喜出望外不斷躬身朝著傅友德行禮,“多謝潁國公,多謝大明皇帝陛下的恩賜?!?br>
至于說,大明派去的人會不會是對他的監(jiān)視......阿哈出沒有想過。畢竟他以前只是一個小部族,哪里會想到這么復(fù)雜的問題?
再說了,即便是他知道大明這是對他的監(jiān)視,他也不在乎。他只在乎,族里有了大明的人,以后其他歸附大明的部族,肯定不敢擅自攻擊他。
“去吧,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互市,看看能夠換些什么東西。”傅友德見事情了了,笑著說道,“現(xiàn)在牧場也給你們了,互市過后就帶著你的族人去牧場安頓下來吧?!?br>
“多謝潁國公?!卑⒐鲈俅伟葜x。
同時,聽到互市兩個字,他的心情也不由得變得熱烈起來。
拜別了潁國公,阿哈出帶著族人來到互市的地方。
這里雖然在大明嚴(yán)重頗為簡陋,但是在阿哈出等人眼里,卻是已經(jīng)算得上很好了。
走進(jìn)互市,阿哈出和他的族人就看到堆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母鞣N貨物。首先印入他們眼簾的就是面粉,而阿哈出等人的目的,也是為了希望在互市當(dāng)中能夠換到一些糧食,好讓他的部族把今年度過去。
“這糧食怎么賣的?”阿哈出故作老練的伸手捏了一把面粉,朝著賣糧食的伙計(jì)問道。
伙計(jì)是大明皇家糧業(yè)招募的人,來到這里快半個月了,一點(diǎn)生意都沒有。這要是換成商販,恐怕早就等的不耐煩,收拾東西走人了。
可是他只是受雇于大明皇家糧業(yè)的活計(jì),上面的管事沒有說走,他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夠老老實(shí)實(shí)的待在這里。
好在工錢不會少他一文,清閑無事的日子,反而讓他非常的滿意。
好不容易第一次看到有蒙元人走進(jìn)互市,伙計(jì)頓時來了精神,對這些傳聞當(dāng)中的蒙元人也不害怕,反而笑著回道:“這位客觀好眼力,這是河南上等的面粉,一頭大肥羊可以換兩百斤?!?br>
蒙元人雖然在以前人們的眼中,好似神魔一樣恐怖。但是自從大明將北元趕到草原上,甚至徹底破滅北元皇庭之后,大明百姓對蒙元人的看法就變了。
絕對這些被吹噓的勇猛兇殘的蒙元人也不過如此,心里的畏懼之心也慢慢消失,變得無所謂起來。畢竟蒙元在和大明作戰(zhàn)的時候,幾乎都是拜多勝少。
對于一個手下敗將,想讓大明百姓有畏懼之心,也難吶!
阿哈出聞言渾身一震,連忙問道:“活羊嗎?”
“當(dāng)然是活羊。”伙計(jì)笑著點(diǎn)頭。
一頭大肥羊換兩百斤糧食,看似阿哈出吃虧吃大發(fā)了,但其實(shí)并不是這樣。
中原王朝每次對草原部族開放互市,都完全是一種居高臨下的銷售方式,類似于饑餓營銷。
造成這種局面的根本就在于,中原對草原牛羊的需求并不是必須的。中原將牛羊買回來,頂多就是吃肉。
而偏偏以往的時候,絕大多數(shù)的百姓都吃不起牛羊肉。所以,草原賣給中原的牛羊多一點(diǎn)、少一點(diǎn),甚至斷絕互市,一頭都不賣給中原。中原百姓改過什么樣的日子,還是過什么樣的日子,完全就是分毫不差。
可是反過來,中原貨物對草原來說,就完全不一樣了。鐵鍋、鹽、茶葉這些東西,哪一樣不是草原民眾所必須的?
有一口鐵鍋就能夠?qū)⑴Q蛉庵笫炝顺?,而不用架在火上烤,烤的半生不熟的用刀割著吃。在草原民眾?dāng)中,若是有一口鐵鍋,那真的是值得傳家的寶貝。
所謂,一鍋傳三代,人走鍋還在。
茶葉的作用也不能忽視,草原民眾以肉食和奶制品為主食,這些東西吃多了就會缺乏維生素。人一旦缺乏維生素,就會生出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病癥。而茶葉就能夠很好的彌補(bǔ)維生素的缺乏,時常喝一點(diǎn)茶葉,甚至能夠讓他們身上的病癥不藥而愈。
因此,在草原上茶葉也被視為神藥。因?yàn)樗軌蛑委煹牟“Y太多了,每一種都能夠?qū)⑷苏勰サ目嗖豢把浴?br>
大明的這些物資對草原民眾都是必須品,而草原的牛羊?qū)Υ竺鱽碚f又是可有可無。如此一來,就形成了貿(mào)易的倒掛。
所以在蒙元人知道大明開放互市的消息之后,才會冒著丟命的風(fēng)險,也要來試試看。
因此,大明在互市當(dāng)中賣給草原部族的價格是很高的。就拿糧食來說吧,糧食算不上草原民眾的必需品,但是那些私自將糧食偷偷販賣給草原部族的商人,給出的價格是,一頭大肥羊換五十斤糧食。
乍一看,好似草原民眾不可能答應(yīng)這么離譜的價格。畢竟肉也是糧食,吃一斤肉同樣也能吃飽,甚至效果還比吃一斤糧食要好。
但是賬不是這么算的,就拿羊來說,一頭活羊宰殺之后,除去皮毛、血、內(nèi)臟這些東西,連肉帶骨頭也只有活羊一半的重量而已。若是除去了骨頭,那更是只有三四成的重量。
若是再用水煮熟,那最后的熟肉就只有活羊重量的兩成半了。
如果一頭一百斤的活羊,最后能夠得到的熟肉,也就只有二十五斤。
而這一頭活羊,能夠換五十斤的糧食。就當(dāng)是換成了面粉吧,一斤面粉加上水,最少能夠做出兩斤的糊糊出來。如此一來,五十斤的糧食,就能夠變成一百斤。
同樣是吃食,二十五斤和一百斤,草原民眾如何會不換?
更何況,吃多了肉之后,對于糧食的需求就會變得非常的渴望。這也促使了草原民眾,哪怕是兩斤活羊才能夠換到一斤糧食,他們也會趨之若鶩的選擇交換的愿意。
而現(xiàn)在大明互市給他們的價格是一頭羊換兩百斤糧食,直接是那些私販商人的四倍,這如何不讓阿哈出驚喜到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一頭肥羊換兩百斤糧食,你確定沒有說錯?”這個價格,反而將阿哈出給嚇得不敢相信起來。他畢竟才剛剛對長生天立誓效忠大明,若是眼前的這個人把價格說錯了,讓他吃了虧,那就不好了。
伙計(jì)再次肯定的點(diǎn)頭,“你沒有聽錯,也不是我把價格說錯,就是一頭肥羊換兩百斤糧食。”
阿哈出大喜過望,正要點(diǎn)頭狠狠的換一批糧食的時候,忽然卻被旁邊一個族人的聲音給驚擾。
“族長快看,這里竟然還有鐵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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