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4章智珠在握姑臧陰氏與涼州安氏乃是真正的世交，兩家相交百年，彼此聯(lián)手控制絲路攫取利益，政治上更是互通有無、共同進退。￥!零??點:看÷x書(a更新?最t?全ˉ￠誰能想到安氏在最為危險的時候，卻遭受陰氏之背刺？而且這一刺正中背心要害，導致安氏累世積攢之巨額財富被侵吞干凈，連點渣都沒給剩下……相比于將安氏視作功勛的程咬金，陰弘勇之所作所為更為令人憤恨、不齒。安忠敬暴跳如雷，叫囂道：“陰弘勇奸詐小人，老子定然要宰了他！”舉族搬遷關中，家族的不動產(chǎn)無法攜帶，且戴罪之家怕是連賤賣都沒機會，肯定被各方勢力瓜分干凈?，F(xiàn)在連家中錢帛都被人給侵吞干凈，去了關中如何度日？只要想想那等窮困潦倒的生活，再不復往昔鐘鳴鼎食、錦衣華服，更沒有軍權在握、一呼百諾，安忠敬便一陣心灰意冷，對陰弘勇之恨意愈發(fā)有如大火熊熊燃燒……“此等時候，保住闔族性命為重，其余之事待到脫離險境之后再做計較，莫要節(jié)外生枝、因小失大！”安元壽紅著眼睛，安撫自己的兒子。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對陰弘勇恨之入骨、恨不能啖其肉飲其血？然而現(xiàn)在虎落平陽、龍游淺水，自顧尚且不暇，哪里還能去尋陰弘勇的麻煩？那些錢帛只當做暫且寄存在陰氏，終有一日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翟六娘問道：“現(xiàn)在怎么辦？”“等程咬金的答復?！薄皶裨偕ㄕ郏俊薄安粫?，程咬金不敢不給裴行儉面子，更不敢壞了裴行儉的大事。+x,s,a+n?ye?”安元壽對程咬金恨意濃濃：“現(xiàn)在不是貞觀朝了，貞觀勛貴不值錢！裴行儉以安西大都護之身份坐鎮(zhèn)甘州施行‘吐蕃戰(zhàn)略’，其背后乃是兵部策劃，說白了就是房俊的意志，現(xiàn)如今的程咬金想要返回長安不僅僅需要功勛，更不能有人從中作梗壞他的事，如若房俊執(zhí)意不準其回歸長安，即便是陛下也無可奈何。”一朝天子一朝臣，屬于他們這些貞觀勛貴的年代已經(jīng)過去，現(xiàn)在是“仁和”功臣的天下。世間滄海桑田之變化目不暇給，幾十年前的“祖宗成法”崩潰殆盡，格物、算學、火器、航海、甚至于朝堂之架構軍隊之建制……一樁樁一件件，推動著天下大勢浩浩蕩蕩、一往無前。年青一輩已然快速崛起，功勛舊臣終將落幕?！绨苍獕鬯肽前?，即便程咬金桀驁不馴、自持甚高，但是對后輩房俊卻充滿忌憚?！耙换窝?，當年率誕無學、木訥愚蠢的小子已然成長至如此地步，即便是我也不得不看他的眼色，還真是令人郁悶啊！”姑臧城內(nèi)，程咬金一邊喝酒，一邊發(fā)出如此感慨。裴行儉嘴上說的好聽，面子給的也很足，口口聲聲說是“建議”，實則與命令一般無二，程咬金能拒絕嗎？敢拒絕嗎？他現(xiàn)在但凡說一個“不”字，回頭房俊那廝就能在陛下面前進讒言，使他無論立下何等功勛都不得回歸長安……時至今日，房俊早已不是單純的“軍中第一點五人”，而是在一系列親手簡拔的文臣武將簇擁之下自成一派，不僅得到陛下之信賴，更可以左右朝堂局勢。儼然真正的派系領袖，左右著帝國前進的方向。剛剛抵達姑臧城的牛進達一身寒氣，喝了口酒暖暖身子，他想得倒是簡單得多：“都是帝國軍人，何必自相殘殺？既然安元壽已經(jīng)決定投降且舉族遷徙至關中，咱們的目的便即達到，沒必要斬盡殺絕。+第-一,看書網(wǎng)?!免?費\閱￠讀!”一旁的程處亮給兩人斟酒，趁著兩人不注意偷偷喝了一口，然后勸道：“叔父言之有理，房二那廝平素最是體恤兵卒，常言‘團結一切可以團結之力量，刀口一致對外’，生平最恨打內(nèi)戰(zhàn)，對內(nèi)優(yōu)容、對外狠辣，咱們現(xiàn)在攻打番和城無論任何借口都必然另其反感，若是再不同意裴行儉之建議、導致‘吐蕃戰(zhàn)略’因此遭受損失甚至功虧一簣，那廝說不定不顧兩家之交情，拼盡全力將父親阻擋于長安之外?！笔聦嵣?，似房俊這等“大唐主義者”如今屢見不鮮，多是那些年青官員、武將，這些人信奉“大唐沒有一寸多余之土地”、“唐人是世間至尊至貴之種族”，推崇“以天下之物力供養(yǎng)大唐之子民”、“世人皆要說漢話、寫漢字”，崇尚“以武力推行文化之傳播”，使“華夏之文明照耀寰宇”……程處亮深以為然。既然生在一個最好的時代，自應以自身之力量為華夏之文明開疆拓土、領袖群倫，如若困囿于一家一姓之權勢、富貴，與土中之螻蛄、樹梢之鳴蟬有何無別？程咬金瞪了兒子一眼，不滿道：“你能想到的事，你以為老子想不到？從頭至尾老子就沒想過將左驍衛(wèi)斬盡殺絕！”牛進達也笑著向程處亮解釋：“裴行儉就在甘州，距離番和城不足百里，豈能眼睜睜看著這邊打生打死進而威脅到他的‘吐蕃戰(zhàn)略’？所以即便沒有安元壽前去求援，裴行儉插手其中亦是必然?！敝劣陉幒胗聦彩弦蛔鍞?shù)百年之積財雙手奉上，則是意外之喜了……程處亮楞了一下，不禁對自家老父親深感佩服，果然老奸巨猾。想到安氏那筆巨額錢帛，牛進達略感擔憂：“大帥，這筆錢不好全部吞下吧？畢竟咱們打著從中搜出違禁之物的旗號進而對安元壽用兵，這筆錢勢必要露在明處，如若侵吞，怕是朝野物議紛紛，對大帥回歸長安有所阻礙。”人皆有嫉妒之心，朝堂上那些御史言官們?nèi)羰侵獣猿桃Ы饘彩弦蛔灏倌曦敻灰豢谕滔拢M能無動于衷？憑什么你一個被陛下打發(fā)到河西之地的“罪臣”卻還能發(fā)上這樣一筆橫財？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只要被這些御史言官盯上，總會被他們挖出一些錯處，而后集火攻訐、群起彈劾。除非如同房俊當年那樣搜集御史言官的黑材料，你敢彈劾我、我就反過來彈劾你……值此回歸長安的關鍵時刻，不能節(jié)外生枝。程咬金一咬牙：“那就全部運去長安，交付陛下內(nèi)帑！”雖然陛下現(xiàn)在很有錢，可誰又能嫌棄錢太多呢？如此巨大一筆財富獻給陛下，想來陛下也會對他以往所犯之錯誤有些諒解，愈發(fā)鋪平回歸長安之路途……牛進達欣然道：“正該如此，大帥果然魄力非凡，非常人能及！”“哼！少在這陰陽怪氣！”程咬金瞪了牛進達一眼，一口將杯中酒飲下，壓一壓心臟的抽痛。安氏那筆錢帛太多古玩字畫、金銀玉器、珍珠瑪瑙，若是正常情況下在東西兩市慢慢出手，其價值大抵不下于兩百萬貫……心里割肉一般疼。牛進達不以為意：“大帥如今封疆一方，已然是人臣之極致，該當沉下心好好打理家業(yè)，而不是覬覦著虛無縹緲的‘異姓王’。錢財身外之物，只要夠花就好了，何必貪多全占？須知權勢也好、錢帛也罷，若不能妥善處置都有反噬之厄?！彼疂M則溢、月盈則虧，凡事恰到好處即可，不可貪圖圓滿。程咬金哼了一聲：“這種事還用你教我？我心里有數(shù)。”牛進達無語，你有個什么數(shù)??？早已被“異姓王”給迷了心竅，看不清前路……“就按裴行儉說的辦吧，老子給他這個面子。”“喏！”牛進達答允下來，三兩口將碗中飯干完，提起酒壺將飯碗斟滿，仰頭一口抽干，一抹胡須，起身抱拳施禮：“末將這就返回番和城?！狈统蔷嚯x姑臧百余里，天寒地凍頂風冒雪行路極其艱難，可到了姑臧只坐下吃一口飯，就要馬上動身返回番和城，其中之艱辛可見一斑?？蓻]辦法，回歸長安不僅僅是程咬金的執(zhí)念，更是左武衛(wèi)上下共同的意愿，必須盡早將事情落實，以免夜長夢多。程咬金起身，重重拍了拍老兄弟的肩膀，有些過意不去：“連夜趕路一定要當心一些，畢竟年歲大了不比以往，累了就歇一歇，萬萬不可逞強?！毖┮辜残锌床磺迓罚坏嬹R可不是鬧著玩的。牛進達哈哈一笑，一張好似老農(nóng)般滿是皺紋的臉上掛著輕松愉悅的笑容：“大帥放心，咱這把老骨頭就等著此回事罷歸去長安含飴弄孫、頤養(yǎng)天年，為大唐征戰(zhàn)了半輩子，立過功、流過血，現(xiàn)在也該給那些迫不及待的年輕人讓路了，咱敞亮一些主動讓路他們還能感念情義，見了面恭敬有加，可萬一那幫小子迫不及待將咱們拱下去，那這張老臉可就沒地方放了?！毖粤T，拍了一下胸甲，示意他這一身老骨頭還能雪夜疾馳、策馬揚鞭，便轉身走出去。程咬金愣忡的看著牛進達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大雪之中，反身回到桌案后坐下，接過兒子斟的酒喝了一口，嘆息一聲。雖然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之一日遲早回來，可當這一天當真迫在眉睫之時，心中又充滿了失落與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