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3章不許入城【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忽然覺得時間過得好快，一回頭，那些記憶里很久遠的前塵往事就像是昨天……】北風(fēng)在城墻下順著墻根呼嘯而過，城上燈火如晝、人頭攢動，李泰坐在地上喘著粗氣，渾身酸痛精疲力竭，口中兀自咒罵不停，翻來覆去，都是問候房俊十八代祖宗……雖然并無實據(jù)，但李泰認(rèn)為房俊具有最大嫌疑，理由是唯有房俊才會顧念情誼留他一命，換了宗室或者李承乾，大抵都會將他殺了力求達到最好的效果。+可李泰絕不會因為房俊饒他一命便心存感激……城頭上不斷用繩索順下來官吏、兵卒、甚至郎中，一邊救治李泰以及其麾下受傷的禁衛(wèi)，分發(fā)食物、搭建營帳，一邊派出兵卒追蹤敵人的蹤跡。等到洛州刺史賈敦頤也從城下順下來，至李泰面前施禮之后，一臉愧疚：“還望殿下海涵，夜半之時城門緊閉，雖有敵人奔襲刺殺殿下，但吾等不敢開城?！甭尻柲耸菛|都，政治地位僅次于長安，更是“三河之地”的軍政樞紐所在，城防安全自然是重中之重，深更半夜朝廷親王驟然抵達，身后還跟著追兵，此等情況之下誰敢貿(mào)然開門？一旦出事，無論河南府還是洛州各級官員都要吃不了兜著走，輕則遭受御史彈劾罷官，而萬一有亂軍趁機突入洛陽城，那么自河南尹一下連同洛州刺史在內(nèi)，怕不是要被夷滅三族……賈敦頤為人正直、拘謹(jǐn)受禮，此刻見李泰形容狼狽、怒氣難遏，略微關(guān)心了幾句便問道：“今日方才正月十三，殿下為何不在長安歡度上元，反而帶領(lǐng)禁衛(wèi)前來洛陽？”李泰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瞪著賈敦頤道：“陛下任命我為洛陽留守，難道行文尚未抵達洛陽？”態(tài)度很是惡劣，但畢竟遭受刺殺僥幸保住小命，賈敦頤不與他一般見識，搖頭道：“下官自然知曉，只不過現(xiàn)在各級衙署尚未開封辦事，殿下的任命文書不能按照正常流程送達洛陽，所以下官不能對殿下以上官視之。,¨54a看°2書°{?首|(發(fā)x?殿下身份尊貴，下官自然不敢將您拒之門外，但還是等到天亮之后再進城，更加符合程序……”言下之意，你若是我的上官、朝廷任命的洛陽留守，自然可以在此刻進城；可現(xiàn)在你并未走完履任的程序，我若承認(rèn)你是上官那便是私相授受，違背程序，伱還是魏王，所以不能半夜進城。簡而言之，洛陽留守可以入城，但魏王殿下不行。李泰心火正旺，見到這老官兒一本正經(jīng)毫不通融，氣得從懷中掏出一份卷軸劈手丟在賈敦頤臉上，怒斥道：“你這老官兒，莫不是將孤當(dāng)做反賊想要夜半突襲洛陽城？此乃陛下之手諭，睜大你的眼睛好生看一看！”賈敦頤接過卷軸，抹了一把臉上的吐沫星子，展開湊在火把下面仔仔細細的看完，這才收起卷軸，不過還是搖頭：“陛下手諭雖在，卻只能證明殿下此番前來洛陽確實屬于公干，卻不能代替履任程序，您不能現(xiàn)在入城?！崩钐饧狈葱Γ骸澳憔驼J(rèn)準(zhǔn)孤意圖叛亂，想要半夜突襲洛陽城是吧？”賈敦頤搖搖頭，正色道：“非是如此，只不過下官乃洛州刺史，身負(fù)守衛(wèi)城闕之責(zé)，殿下夤夜至此且遭遇追襲刺殺，茲事體大，下官必須等到天明之后通知河南尹，確認(rèn)安全之后，才能準(zhǔn)許殿下入城?！鄙罡胍鼓阋粋€親王忽然在洛陽城外冒出來，鬼知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況且遭遇追兵襲殺，這事情可就太大了，他不過區(qū)區(qū)一個洛州刺史，哪里有權(quán)放李泰入城？不僅是他，不將追兵的去向搞清楚，就算是河南尹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放李泰入城。李泰聽聞此言沒有發(fā)怒，反而楞了一下，然后抹了一把臉，面無表情道：“誰跟你說我遭遇刺殺了？”賈敦頤：“……那么多騎兵追著殿下一路襲殺，難道是城上校尉兵卒們看錯了？”這位殿下該不會是摔壞了腦袋吧？那么多人追著你還不是刺殺？李泰斷然搖頭：“沒有的事兒，我不曾遭遇刺殺。齊`盛￠小說!網(wǎng)\￠已發(fā)+布￠最-新+章\節(jié)?”賈敦頤有些懵，左右看了看：“那殿下沿途死傷的禁衛(wèi)是怎么回事？”李泰一口咬定：“疲勞過度，兼夜路難行，馬匹失足所致?！辟Z敦頤瞪大眼睛，你以為那些兵卒戰(zhàn)馬身上的刀傷、箭傷我看不見是吧？只不過他雖然性情耿直，但既然能夠做到洛州刺史這樣從三品高官，政治智慧自然是不缺的，只略微思索一下，便明白了李泰為何不承認(rèn)自己遭遇刺殺。敢襲殺親王，那是一般人能干、敢干的事？所以就算此事上報長安、讓陛下知曉，怕是也不能為魏王主持公正、伸張正義，況且魏王殿下早年與陛下爭儲，現(xiàn)在也是皇位最大的威脅，鬼知道陛下知曉此事之后會是何等反應(yīng)……而且幕后兇手敢背負(fù)如此惡劣之后果，所圖自然更大。搞不好就是一個巨大的漩渦……魏王李泰不愿深陷漩渦，寧肯自己吃虧，賈敦頤更不愿意莫名其妙的卷入朝堂爭斗。當(dāng)即點頭道：“殿下公忠體國、責(zé)任心重，晝夜疾馳奔赴洛陽履任，導(dǎo)致隨行禁衛(wèi)墜馬負(fù)傷甚至以身殉職，實乃吾輩楷模?！崩钐┠抗怅幧亩⒅Z敦頤，冷笑道：“都說賈景遠品行廉潔、性格敦厚，卻原來也懂得逢迎媚上之道?！辟Z敦頤有些汗顏，抱拳道：“殿下為帝國之學(xué)政四方奔走、不辭勞苦，不僅號召天下富戶捐資助學(xué)，更時常以王府之資財填補學(xué)政之不足，天下學(xué)子誰不景仰？下官更深感殿下此舉之高潔，今日得見殿下，心中崇敬孺慕，非畏懼虎威、巴結(jié)權(quán)勢?！薄昂呛??！崩钐├湫σ宦?，不搭理賈敦頤。賈敦頤不以為意，見到另一邊的帳篷已經(jīng)搭好，忙道：“請殿下移步去帳篷內(nèi)喝一杯熱茶，也好讓郎中好生處置一下傷處，否則若是生了凍瘡，那可就大事不妙。”不讓李泰半夜進城是因為制度所限，無可指摘，可若是因此導(dǎo)致李泰傷處惡化甚至轉(zhuǎn)為凍瘡，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李泰也怕死，自然從善如流，掙扎著站起身，隨著賈敦頤來到一旁搭好的帳篷。帳篷里已經(jīng)放置了一個火爐，炭火剛剛?cè)计?，坐著一個水壺，李泰坐到火爐旁，渾身的寒氣被爐火炙烤得緩緩散去，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郎中將李泰身上的甲胄、衣衫脫去，見其身上并未刀劍兵刃之上，多是摔滾之中的擦傷，提著的心這才放下，小心翼翼的處置一遍，或是清洗或是涂抹藥膏，又服侍著李泰將衣物穿好。水壺中的水已經(jīng)滾沸，賈敦頤取出一個茶壺又拿來一些茶葉想要沏茶，李泰擺擺手，讓隨行內(nèi)侍取出帶來的茶葉放入茶壺，注入茶水，淡淡的茶香在帳篷里氤氳開來。賈敦頤吸吸鼻子，贊道：“房家最上等的好茶啊，只可惜實在太貴，下官俸祿微薄又要奉養(yǎng)家室，買不起。”李泰瞅了這老官兒一眼，見其身上的官服雖然板板正正，但下擺以及袖口處的布料顏色略深，顯然是后縫補上去的，又素問此人為官清廉、為人節(jié)儉，遂對內(nèi)侍道：“將帶來的茶葉給賈刺史拿一斤?！薄鞍ミ?，多謝殿下賞賜！”接過內(nèi)侍遞來的一包茶葉，賈敦頤笑得眼角的褶子愈發(fā)深了，珍而重之的收入懷中，笑逐顏開。收好茶葉，兩人喝著茶水閑聊幾句，賈敦頤試探著問道：“今夜之事，大殿打算如何上報？”李泰道：“今夜什么事？今夜無事發(fā)生。”賈敦頤就知道李泰這是打定主意吃下這個啞巴虧，息事寧人，不愿事態(tài)擴大引起巨大的動蕩……心底不禁暗嘆一聲。有些時候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現(xiàn)在李泰來到洛陽履任東都留守，自然也將朝堂之上的爭斗帶了過來，以后整個洛陽城的官員再想如以往那般風(fēng)平浪靜，怕是再不可得。……李泰喝了熱茶，又喝了一碗熱粥，兩日奔波的疲累以及遭遇刺殺的驚懼一起涌上來，再也堅持不住，和衣倒臥在兩塊木板搭的床鋪上，呼嚕打得震天響。賈敦頤卻不敢睡，一邊守著李泰，一邊不斷派人四處偵查打探刺客騎兵的行蹤下落，只不過直到天明，也未能得到那股騎兵的絲毫線索。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一件好事。如果真的被他發(fā)現(xiàn)了那股騎兵，反倒有可能是一件極大的麻煩事……五更二點，城內(nèi)鐘樓的大鐘鳴響，這座傳承久遠的天下重城在黑夜之中緩緩醒來。洛陽城如長安一樣建筑有坊市，以橫貫全城的洛水為界，洛南七十四、洛北二十九總計一百零三坊，并未如長安那樣取消宵禁制度，依舊遵從唐初之時“晨鐘暮鼓”之規(guī)定，日暮鼓響坊門關(guān)閉，晨時鐘鳴坊門開啟。李泰被鐘聲驚醒，在內(nèi)侍服侍之下洗臉漱口，走出帳篷在微露的晨曦之中四下張望，才知道此刻置身于上林苑西側(cè)，谷水由北至南橫亙面前，匯入右側(cè)的滾滾洛水，谷水對岸便是隋朝建筑的十二苑其中之一，也是洛陽城的外郭城墻。此時城門緩緩開啟，吊橋放下正好搭在谷水之上，一隊人馬自城門內(nèi)策騎而出，穿過吊橋，直奔而來。未幾，這一隊人馬行至近前勒馬站定，紛紛翻身下馬，其中一人身穿紫袍，大步疾行而來，到了帳篷外站定，施禮，大聲道：“河南尹裴懷節(jié)，參見魏王殿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