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5章圖窮匕見這一下變生肘腋，殿上群臣先是目瞪口呆，繼而面色大變，然而金法敏之前便上前兩步，借著御醫(yī)診治之時又往前兩步，距離御案僅有十步之遙，手中匕首寒光閃閃，身形矯健箭步前沖?！i￠a!o~sh\uo_c-h+i·c\o\而李承乾此刻身邊最近的內(nèi)侍也在五步之外，倉促之間難以近前阻擋……金法敏面容猙獰，箭步?jīng)_前只差兩步便抵達御案，握著匕首的右手攥緊，擺臂向后做好蓄力準備，只待跳上御案便將這個身有殘疾、行動不便的大唐皇帝刺殺當場。直到這時，殿上群臣才發(fā)出驚呼、喝罵，然而卻不及阻止。坐在下首的英國公李勣到底是沖鋒陷陣的當世名將，雖然也有短暫的錯愕，但極快反應過來，想要上前阻止已是不及，手握著面前案幾的一腳，因是跪坐，所以正好側(cè)身發(fā)力，卯足勁將案幾投擲出去。這張長二尺四寸、闊一尺二寸、通體楠木所制的“奏章案”被李勣奮力擲出，攜帶著呼呼風聲后發(fā)先至，在金法敏踏足御案之前的一剎那正中他的后脊梁。李勣雖然不以武力著稱，但身手絕對不差，身為名將即便這些年心性淡泊卻從不曾放棄打熬身體，手勁極大，這一下奮力而為，奏章案“砰”的一聲將金法敏砸得一個踉蹌，驚魂未定的李承乾一腳踢在自己身前的御案上，御案傾倒，正好絆住金法敏踉蹌的腳步，使其一頭栽倒在地。李承乾身后的兩個內(nèi)侍這時才沖上來護駕，見到金法敏摔倒，兩人齊齊撲上去將金法敏保住，大呼：“陛下快走！”金法敏只差半分便將得手，如何能夠放棄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奮力爬起，想要掙脫兩個內(nèi)侍卻不得，握著匕首胡亂的捅了幾下，鮮血奔流，兩個內(nèi)侍這才慘叫著軟軟松開，等到金法敏終于擺脫，想要再度上前將坐在榻上手腳并用驚惶倒退的皇帝刺殺，卻聽得耳邊一聲大喊：“狗賊，敢爾！”金法敏駭然回頭，便見到一只拳頭在眼前急劇擴大，然后狠狠擂在他的臉上。-?o咸1魚2看′+書?§最?t`新￥章=節(jié)?x更}新,快¤¨只一拳，金法敏便覺得腦袋好似被大錘砸中一般，“嗡”的一聲鳴響，繼而眼前一花漫天星斗，沒等他緩過神來，胸腹處又遭重擊，整個人蝦米一般佝僂起來……李勣一拳一腳將金法敏制服，唯恐其還有什么手段能夠傷害陛下，撲上去先奪取匕首丟在一旁，然后照著其頸側(cè)動脈狠狠打了一拳，待其昏迷之后才將其死死壓在身下，大聲道：“來人！將這賊子捆綁！”殿外的禁衛(wèi)這個時候才沖進來，見到這等場面嚇得雙腿發(fā)軟，若是陛下被刺殺，不僅他們一個別想活，全家都得跟著遭殃……聽到李勣呼喊，趕緊沖上去將昏迷的金法敏捆綁，李勣爬起來，叮囑道：“塞住他的嘴巴，扒光衣服，以免其咬舌或者服毒?！焙芏嚅T閥豢養(yǎng)的死士在做一些見不得光之事的時候，往往會在身上藏有劇毒，有一些甚至就涂在衣領上，一旦行跡暴露為了保守秘密，會當場自盡?！斑觯　苯l(wèi)按照李勣之言將金法敏扒光捆綁，嘴巴里橫著塞進一根硬木，有繩子栓著兩頭在后腦繞過打了個結(jié)。李勣這才看向李承乾，張亮、許敬宗等人已經(jīng)沖到陛下跟前，將驚魂甫定的李承乾攙扶起來，忙上前幾步，關(guān)切問道：“陛下無礙否？”李承乾整理一下衣冠，面色有些發(fā)白，剛才事發(fā)突然來不及多想，并未有太多感受，現(xiàn)在賊人已被制服，回想起來才發(fā)覺有多么危險，若是李勣心中哪怕存有半分不臣之心，出手慢上那么一絲，自己怕是已經(jīng)血濺當場……后知后覺后怕，冷汗已經(jīng)洇濕里邊的中衣，面上強自鎮(zhèn)定，頷首道：“諸位愛卿不必驚惶，朕并無大礙。_看￠書￠君¨?更`新\最¨快!”然后看向李勣：“多虧英國公出手果斷，否則朕必遭兇厄！”李勣沒有半分救駕之后的欣喜之色，面色凝重，一揖及地，羞愧道：“臣子當面卻讓陛下遭受兇險，實是罪該萬死！若陛下有毫發(fā)之損傷，臣等萬死難辭其咎！”諸位大臣心中也自后怕，齊齊鞠躬：“臣等萬死！”李承乾吐出一口氣，定了定神，擺手道：“事發(fā)突然，誰能想到率領族人保衛(wèi)武德殿不計生死的金法敏會驟然行刺于朕？幸虧英公出手及時，有驚無險，諸位愛卿不必自責。”眾臣聞言，都直起身。刑部尚書張亮忽然向前一步，沉聲道：“金法敏乃新羅王族，必然心念故國懷有怨憤所以才鋌而走險，微臣斗膽請問陛下，到底是誰將此獠安排在東宮保衛(wèi)武德殿？”殿上氣氛瞬間嚴肅。歷朝歷代，“刺王殺駕”這種事都是一等一的重罪，與“謀逆”幾乎不分伯仲，不僅刺客要處以剮刑或者腰斬，其余所有涉案人員都是重罪，絕無寬宥之可能。金法敏乃是新羅王族，是誰允許其糾集舊部埋伏在東宮？雖然目的是借助其力量保衛(wèi)武德殿，但現(xiàn)在金法敏刺王殺駕，聯(lián)絡其進入東宮之人自是難脫干系……殿上群臣都看向張亮，有些詫異。當初張亮在江南之時與房俊有些齷蹉，被房俊整治的欲仙欲死、臉面喪盡，這些年大抵是被打服了，張亮事事緊跟房俊腳步，房俊說東，他絕不說西，早被各方勢力當作房俊的忠實擁躉。誰都知道房俊與新羅的關(guān)系糾纏不清，因為善德女王的緣故所有新羅殘余勢力幾乎都對房俊唯命是從，能夠?qū)⒔鸱粢霒|宮，命其率領新羅王族最后的武裝力量三千“花郎”殊死保衛(wèi)武德殿，自然只有房俊能夠做到?，F(xiàn)在金法敏刺殺陛下失敗，追責是必然對，但當真要追責到房俊身上？且不說陛下對房俊之寵信，單只說眼下房俊只手擎天將玄武門外叛軍一掃而空，隨時都能殺入太極宮勤王救駕，誰敢去追究房俊的責任？這張亮如此之莽，難道就不怕等到房俊提兵入宮之后聽聞此事，找他算賬？朝堂之上看不慣房俊的比比皆是，尤其是文官系統(tǒng)擔憂其成為董、霍一般的權(quán)臣，視之為洪水猛獸一般，恨不能一舉彈劾將其奪爵罷官打落塵埃，但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必須一擊即中使其不能翻身，否則必將遭受反噬。那個棒槌發(fā)起瘋，誰也頂不住……內(nèi)侍將御案擺放停當，又將左右收拾干凈，掉在地上的茶具點心都清楚，李承乾重新坐回去，看了張亮一眼，道：“此事皆乃金法敏喪心病狂、天理難容，與旁人無干，鄖國公毋須多言?！比缓蟛焕韽埩粒儐柪顒薜溃骸安恢忾g戰(zhàn)況如何？”李勣轉(zhuǎn)身去往大殿門外，聽取等候在此的斥候匯報，然后回轉(zhuǎn)，稟報道：“李君羨正率領宮中禁衛(wèi)與百騎司與敵奮戰(zhàn)，‘花郎軍’尚不知金法敏刺殺陛下之事，仍在殊死搏殺，短時間內(nèi)還守得住，但若是房俊遲遲不能率軍攻占玄武門、入宮增援，后果難以預料?！痹S敬宗道：“想來這金法敏因滅國之故心懷歹念，為了取信陛下居然犧牲三千‘花郎’，只為在陛下面前博取一個忠貞之印象，因此得到一個近身的機會。”說到這里，他猛然想起先前那個內(nèi)侍：“那內(nèi)侍故意在大殿之上言及金法敏血戰(zhàn)負傷、忠貞勇猛，使得陛下不得不予以接見，這才給金法敏造就了近身刺殺的機會……卻不知那內(nèi)侍現(xiàn)在何處？定要控制起來好生審問才是?！边@一點李承乾也早已想到：“放心，那賊子早已被王德拿下，待到平叛之后再行審問不遲?！苯袢杖舴撬磻焯叩褂缸钃趿私鸱?，李勣又用案幾將其砸傷，說不定就要被那賊子得手……心中猶有余悸。李勣道：“以微臣之見，當封鎖此間消息，不使三千‘花郎’得知金法敏之事，否則必然潰散。”既然金法敏已經(jīng)打定主意犧牲這三千“花郎”以達成接近皇帝伺機刺殺之目的，那么朝廷自然也毋須客氣，好生讓這三千人物盡其用、死得其所。否則三千“花郎”一旦潰散，非但不能抵擋叛軍，反而會對守軍造成恐慌。李承乾又問：“城南叛軍有何動靜？”李勣答道：“目前依舊在圜丘附近，未有異動。盧國公陳兵神禾原，薛、劉、鄭聯(lián)軍緊隨其后，三只軍隊相互制約，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況且衛(wèi)公一直坐鎮(zhèn)春明門外，東宮六率數(shù)萬軍隊枕戈待旦，震懾關(guān)中各支軍隊以及諸多門閥偃旗息鼓，局勢還算可控。”他其實是不同意皇帝下的這盤大棋的，收益固然很高，但風險著實太大，一著不慎便滿盤皆輸。以他所見，只需將叛軍剿滅，穩(wěn)定朝政，將皇位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淖氯?，那些心懷鬼胎的魑魅魍魎慢慢收拾即可，何必這般急切？但陛下不知被房俊灌了什么迷魂湯，對其言辭信之不疑，渾然忘卻“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的至理，以帝王至尊親身為餌，想要將一切不臣之輩盡皆引出，一網(wǎng)打盡?，F(xiàn)在看來，風險固然承擔了，卻未必能夠達成預想之目標，李道宗的驟然反叛使得房俊不得不提早重掌右屯衛(wèi)，如此一來玄武門必然落入房俊之手，切斷李道宗退路的同時，也令那些原本想要殺入太極宮的軍隊、門閥投鼠忌器，依舊作壁上觀、不敢下場。所以陛下這風險擔得有些不值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