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清晏從懷里取出一封信件,丟擲蔡侍郎面前,什么都沒說,慢慢飲茶。
蔡侍郎戰(zhàn)戰(zhàn)兢兢將信奉拆開,看到里面的東西,嚇得兩眼一黑,昏厥過去。
商清晏毫不留情地將手中的茶水潑向他的臉,蔡侍郎一個激靈,便又起身跪好:“冤枉,下官冤枉?!?/p>
商清晏將茶盞重重砸向桌子:“喊冤的話跟本王說沒用,得跟圣上說才行?!?/p>
蔡侍郎再次感到頭暈?zāi)垦?,想要昏厥過去:“下官一時糊涂,求王爺放下官一馬,下官必銜草結(jié)環(huán)以報。”
這封信不是旁物,而是他暗中跟戾太子交往的信件。
當(dāng)初戾太子建萬古輝煌樓,他和戾太子走得甚近,是不折不扣的“太子黨”。
后來太子事敗,落荒而逃,他在朝中倍感壓抑,始終有朝不保夕之感,所以戾太子的人一聯(lián)系他,他便跟人接上了頭,期待著戾太子?xùn)|山再起。
蔡侍郎以為自己足夠小心了,連龍翊衛(wèi)都瞞了過去,卻沒想到栽到南川王手里。
商清晏道:“蔡侍郎一定想知道,本王是怎么拿到這封信的吧。”
蔡侍郎大氣兒都不敢喘,怎么回答都不合適。
商清晏也無心刁難,直接道:“因為自始至終,跟蔡侍郎暗中聯(lián)系的線人,都是本王派去的?!?/p>
蔡侍郎猛然抬頭:“怎么可能!”
蔡侍郎謹(jǐn)慎小心,自然是確定了接頭之人的身份。
跟他接頭的線人,曾是太子府中一名屬官親叔叔,蔡侍郎在戾太子頂峰時期,便跟其接觸過。
而朝中殘余的戾太子黨,也都是跟其暗中聯(lián)系的,這張關(guān)系網(wǎng),環(huán)環(huán)相扣,所以蔡侍郎才敢冒險。
商清晏嘴角勾起一抹笑,似乎是在嘲諷蔡侍郎的愚蠢。
蔡侍郎從這笑容中品出幾分毛骨悚然的意味:“此人,總不能一直都是王爺?shù)娜税???/p>
商清晏沒有直接回答,秋水目略帶嘲弄:“太子屬官,呵?!?/p>
蔡侍郎頓覺汗水浸濕了里衣。
太子屬官...
呵...
時間過去太久,盛京城中風(fēng)云變幻太快。
京中人似乎早就忘了,眼前這位閑客雅士一般的人物,才是太子屬官的第一任主子。
所以,大家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太子屬官,在盛京這個掉塊兒磚都能砸死一片兒四品大員的地界,實在是不夠看的。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角色,在這個風(fēng)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時局,把戾太子黨的人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蔡侍郎看著商清晏那張宛若謫仙神君的臉,燭火映照下,分明有五分明帝的影子。
可明帝一生磊落,是天下第一等仁德之人。
怎么商清晏身為明帝的兒子,會使出這般陰損的招數(shù)?
商清晏道:“若本王沒記錯,蔡侍郎當(dāng)年在科舉考試中,位居三甲榜末,尚不夠格入翰林為庶吉士,但父皇感念蔡侍郎曾背母入京趕考的孝心,便將你破格錄用。如今蔡侍郎的生母已死,想來早就將父皇的恩典忘到一邊了?!?/p>
蔡侍郎的生母因病中風(fēng),不能自理,蔡侍郎擔(dān)心自己不在母親身邊,無人照料,便背母入京,考上了三甲同進(jìn)士,光耀門楣,一時成為美談。
當(dāng)初明帝便因此將其破格封為翰林庶吉士,開啟了蔡侍郎步步高升的仕途。
蔡侍郎一時被商清晏說的面紅耳赤,對著商清晏磕頭:“明帝恩情,下官萬不敢忘?!?/p>
商清晏道:“當(dāng)年本王孱弱,蔡侍郎另謀他就,本王不曾怪過你?!?/p>
蔡侍郎一時羞愧萬分,不敢抬頭去看商清晏。
這一番恩威并施下,商清晏才算是說出了此次過來的真實目的:“假作真時真亦假,蔡侍郎,戾太子的線人雖是本王派去的,可蔡侍郎謀逆之心卻是真的,你說,本王該怎么放你一馬?”
蔡侍郎頓感絕望,圣上對戾太子恨之入骨,他跟“戾太子”通信的證據(jù)若是呈給圣上,焉有他的好果子吃?
蔡侍郎還算識時務(wù),當(dāng)即對商清晏叩頭:“王爺想讓下官做什么?”
商清晏對他勾勾手,蔡侍郎連忙往前爬了幾步,附耳過去。
待商清晏說完,蔡侍郎已經(jīng)抖若篩糠:“王爺...下官不敢...”
商清晏一腳踩上蔡侍郎的手,他的手下此時正壓著那封和“戾太子”交往的信件。
商清晏的聲音縹緲如煙,無論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本王明日就送你去死?!?/p>
蔡侍郎癱倒在地,抖若篩糠。
商清晏道:“蔡侍郎好好考慮,若是應(yīng)下,明日辰時之前,便在門前掛上一條紅綢,若是不應(yīng),記得讓家眷多準(zhǔn)備些白緞...”
說完這句,商清晏自嘲一笑:“哦,本王忘了,跟戾太子扯上關(guān)系,只怕整個蔡府,無人能站著披白鍛了?!?/p>
蔡侍郎昏倒之前,看到一片白色衣角從眼前閃過。
“本王要去下一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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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安歌入獄第二日,京中忽有兩家被抄,一為通政司知事,一為太常寺典籍,抄家緣由沒有說及其他,只說結(jié)黨營私。
這兩個人,都是當(dāng)時戾太子的忠實追隨者,哪怕戾太子謀逆事敗,生死不明,他們依然在朝中試圖為戾太子說話。
除了一些人發(fā)出劫后余生的一嘆后,朝廷大多數(shù)官員都覺得這是個極其危險的信號——圣上登基不過一年,便要排除異己了。
再加上前些日子他連番下詔,命虞廷入京回話,還將虞家兄妹以“欺君之罪”下獄,弄得朝中一時間人心惶惶。
戾太子黨的人自不用說,四皇子派也人人自危,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
虞安歌對此一無所知,她在努力將牢里的稻草編成草席。
牢獄里黯淡無光,仰頭之前一方書本大的窗戶,外面大概有棵樹,透不過光來。
這樣的環(huán)境很難分辨出時間,虞安歌又吃不飽,總是懷疑一天清湯寡水又干巴的兩頓飯都被牢頭給貪了,不然怎么等個飯會等那么久?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這里待了幾天,反正困了就睡,餓了...餓了就一直餓著。
她又不能練武,那樣會餓得更快,只能坐在地上拿這些稻草打發(f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