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來戶、挖池塘,這在村里都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新鮮事。
農(nóng)家人沒什么娛樂活動,便都聚在了這一處議論紛紛。不僅有男有女,漸漸地有好些小孩子過來玩。
狗蛋也要去玩,被他娘給拽回家去了。
村里的小娃皮膚都曬得黑黑的,平時吃的不好頭發(fā)也黃黃的稀稀的。
唯獨(dú)云團(tuán)一頭黑發(fā)、雪白的臉蛋透著粉色,大眼睛雙眼皮,卷翹的睫毛垂在眼尾,像是眼角畫了一條小小的燕子尾巴,讓人在人群中能一眼看到她。
云團(tuán)身穿一件三羊衣服改小的青色小褂,斜背著一個小布兜,布兜里裝著羅惠蘭給她買的韻果兒。她乖乖地站在三羊身邊,很快就有幾個五六歲的大男孩并幾個小女孩湊了過來,伸手拉她:
“小妹妹,跟我們?nèi)ツ沁呉黄鹜姘??”一個名叫鐵頭的男孩說。
云團(tuán)眼睛眨了眨,露出一絲喜色,還未開口,三羊已經(jīng)邁前一步擋在了男孩面前,“干什么?這是我的小妹妹。”
鐵頭也不生氣,反而露出羨慕的表情:“你妹妹長得真好看啊,好像是畫上的仙童?!?/p>
白三羊驕傲起來:“畫上的仙童也沒有我妹妹好看?!?/p>
幾個女孩子也湊上去,摸摸云團(tuán)的頭發(fā),戳戳她的小臉蛋,一個個笑嘻嘻的。
云團(tuán)被逗笑了,笑起來眼睛變成一對月牙兒。她伸手掏一顆韻果兒出來,踮起腳遞到鐵頭嘴里。
鐵頭一愣,他剛跟著爹從地里回來,手臟兮兮的,就張嘴接了韻果兒,甜絲絲的感覺瞬間盈滿口腔,讓他覺得好像是吃了仙丹一樣。
鐵頭身旁一個四五歲的女孩跟即也張開了嘴,等著云團(tuán)投喂。云團(tuán)也沒有絲毫猶豫,小胖手又掏了一顆出來,送進(jìn)姐姐嘴里。
其他孩子見了,紛紛在后面排起了隊,張著嘴等云團(tuán)的韻果兒。白三羊著急起來,“團(tuán)團(tuán),這么多人,你的果子可不夠啊。”
云團(tuán)一眼望去,果然好多孩子,大的有七八歲,小的還沒有她高,她伸出雙手看了看,皺起眉毛,兩只手也數(shù)不過來,她的韻果兒真的不夠了呀。
后面的孩子見她猶豫,一個個眼巴巴張望著。
云團(tuán)小腦袋瓜轉(zhuǎn)了轉(zhuǎn),想出來一個好主意。她用白白凈凈的小手,將一顆韻果兒掰成兩半,一個小孩吃一半,這樣所有的小孩都能嘗到果子味道了。
于是,一旁圍觀的大人們就見到神奇的一幕:
一群孩子乖乖地排排站,張著嘴。小云團(tuán)像個小先生一樣,一顆一顆掏出來韻果兒,小心翼翼掰成兩半,一個孩子嘴里放一半,所有孩子都吃的津津有味,開心地跟過年一樣。
“好甜啊,好好吃??!”
有的孩子不舍得吃,又從嘴里吐出來,小心翼翼一口一口舔著。
村里人看在眼里,心里對白家的印象都改善不少。
分到最后,一個扎著兩個羊角辮、頭上綁小紅花的六七歲女孩,一把拍掉云團(tuán)遞過來的半顆韻果兒,“誰吃你家的臟東西,這果子我家多的是!”
“你不吃就不吃,干嘛弄掉我的,你賠我!”云團(tuán)一噘嘴,氣呼呼攔在女孩面前。
白三羊和鐵頭立馬也圍了上來,鐵頭低頭介紹:“她是胡家的二閨女,名叫胡青鎖。胡家是咱們村的大富戶,家里住的是青磚大瓦房,平時果子換著花樣吃?!?/p>
白三羊點(diǎn)點(diǎn)頭,雖然看不上團(tuán)團(tuán)的果子,但不該伸手打掉,沒禮貌!
胡青鎖不怕云團(tuán),但是這倆男孩一起上她可打不過。
她立即扯著嗓子喊:“姐!姐!你快來,有人欺負(fù)我!”
立即有一個十多歲、柳葉眉、狹長眼、白皮膚、戴斗笠的姑娘快步走了過來。
鐵頭又低聲介紹:“這是胡家的大女兒,名叫胡朱弦,生了場大病剛好。”
白三羊心說,你小子真是萬事通,啥都知道。
胡朱弦上下打量了下云團(tuán),淺淺一笑說:“我家小妹嬌慣成性,失手弄掉了你的果子,這樣的小事沒必要鬧吧?”
云團(tuán)一聽,這話說得,怎么好像做錯事的是她?
她圓溜溜的眼睛轉(zhuǎn)了兩圈,很快反應(yīng)過來,小手一叉腰:“不對,她不是失手,她是故意的!”
云團(tuán)內(nèi)心:哼,本團(tuán)子也不是好糊弄的!
白三羊和鐵頭也說:“是啊,分明是你家小妹不講道理在先,怎么說是云團(tuán)鬧呢?”
旁邊幾個吃糖的小孩也埋怨說:“你不吃給我們吃??!”
胡朱弦微笑的臉上閃過一瞬不悅,“半顆果子而已,不值幾個錢,這一文錢你拿去吧?!?/p>
說著從荷包里掏出來一文錢。
白三羊怒了:“給錢就完事了嗎?!別拿錢侮辱人!”
云團(tuán)一把就接了過來。一文錢可以買兩個韻果兒呢,不虧不虧。
白三羊:“……”
你就這樣拆你哥的臺?
云團(tuán)喜滋滋把一文錢裝好,復(fù)又瞪圓了眼睛對胡青鎖說:“哼,這次就算了,下次我的東西可不給你吃了!”
胡青鎖也瞪回去:“誰稀罕你的臟果子!”
胡朱弦則笑吟吟地說:“我們家果子當(dāng)飯吃,青鎖肯定不會眼饞。不過我看你們家先攢錢買糧食吧,萬一田里種不出莊稼,到時候你們就后悔買果子吃了?!?/p>
云團(tuán)不可置信:“當(dāng)飯吃?你牙還能要嗎?”
祖祖跟她說了,吃果子多了牙齒會壞。
胡朱弦沒理會,拉著妹妹離開了。
白三羊轉(zhuǎn)頭安慰自家小妹:“團(tuán)團(tuán),別難過,等以后三哥長大了,給你買個果子鋪,到時候饞死她們!”
胡家、張家等人自恃身份,不與白家人接觸。但也有那貧窮的人家,愿意聊上幾句話。
“你這養(yǎng)魚也不行啊,要是天上不下雨,你這塘不就干了?”另一位漢子說。
這塊地村里人都知道,只要是不下雨,這里地面就是干的,養(yǎng)魚那是不可能的。
白建章直起腰擦擦汗,“我也是突發(fā)奇想,沒想到這里好像接著地下水,水越挖越多了?!?/p>
圍觀人群一個比一個好奇,這地里還能冒出水來?這些年從來也沒見過啊。
此時張山也趕著牛從地里回來,見到村人都圍在那邊,還以為都在看白家人“水田”的笑話。這好事他能錯過?便興致勃勃趕了牛過去。
他松了自家公牛去吃草,就擠進(jìn)人堆,未開口人先笑,大嗓門中氣十足:“圍著么多人,是看白家人挑水的嗎?”
等看清眼前景象時,他愣住了,白家怎么在這里挖了個池塘?
周圍的地面上,水也都匯聚到池塘里,早就變得干松了。
“張山,人白家兄弟可比你聰明,還挑水?人家直接挖個池塘!挖出來的淤泥種地還肥著呢!”一名村漢拄著鋤頭笑道。
“白兄弟你走時運(yùn)啦!挖個塘還能出水,以后澆地都不用愁了,還能養(yǎng)魚養(yǎng)蝦呢!”宋安邦最喜歡釣魚,聽說能養(yǎng)魚都激動壞了。
他卷起褲腿下去蹚了蹚,順便洗了下臉,忽然驚喜地叫起來:
“哎喲!還真有小魚兒呢!快看快看,一群群的,這是哪里冒出來的?!”
宋安邦像是發(fā)現(xiàn)了寶貝似的,引得村里人伸長了脖子往水里看,那一簇簇黑黝黝的,可不就是小魚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