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云樂郡主瞇著眼睛看她，把茶盞頓在桌上。
“本郡主再落魄，也不是你能得罪得了的！”
“說笑呢，我本也沒想對郡主如何?！睖\靈微微歪頭，“郡主與我井水不犯河水，從前雖對我有所為難，可到底沒害到我，如今也礙不著我什么，我為何要對郡主落井下石？”
“是啊，我又沒害過你，也沒有妨礙你……”
云樂郡主說著說著，自己也沉默了。
她是沒害過岳淺靈，可其他人，她從前可仗著有爹娘擦屁股害了不少。
淺靈看她臉上風(fēng)云變換，時(shí)陰時(shí)晴的，又道：
“郡主放心，橫豎還有程大人在。程大人正當(dāng)盛年，已經(jīng)位列從三品大理寺卿，不日前圣上透露了一些話，有意讓程大人再兼領(lǐng)中書舍人的官職，進(jìn)入政事堂議政。程大人步步高升，只怕不用四十就能登臨相位，屆時(shí)朝里朝外話語更重，想護(hù)著誰，都是一句話的事?！?/p>
“只要他站得夠高，必能鏟除他想鏟除的，護(hù)住他想護(hù)的，所以郡主，盡可放心吧?！?/p>
淺靈說完這話，便撣了撣衣袖。
“宮中還有事，郡主，我這便告退了?！?/p>
她行了禮，退出屋外，才走了幾步，便有一個(gè)軟乎乎的東西撞上了她的腿。
淺靈低頭一看，卻見是一個(gè)走路踉蹌的小娃娃，仰著小腦袋，瞪著圓圓的眼睛，小手捏住了她腰間的香囊。
“哎呀，小少爺，不可以！”
乳母過來攬住了那小孩，遠(yuǎn)處一串步子走來，淺靈抬頭便看見一個(gè)容顏蒼白秀美的女子被婢女?dāng)v扶著走來。
雖然臉上淡施脂粉，但淺靈還是能看到她臉側(cè)有一道疤痕。
那女子卻似乎很怕生人，又著急孩子，便遠(yuǎn)遠(yuǎn)地喚道：“小杰，快回來，快來娘這兒?！?/p>
小孩猶不肯，雙手捏著香囊不肯放，下一刻便聽見耳后一道男聲：
“小杰，回來。”
小孩頓時(shí)乖了，撒了手，淺靈扭頭便望見程良碩負(fù)手站在不遠(yuǎn)處，平淡如水的目光與她對了一瞬，然后下移，落到小孩身上。
他蹲下，張開雙臂。
“小杰，過來。”
那孩子奶聲奶氣喊了一聲“爹爹”，然后就踉踉蹌蹌走過去，撲進(jìn)程良碩懷中。
程良碩眉目溫和地逗了他幾聲，然后把孩子抱起，走向女子。
淺靈轉(zhuǎn)頭，果見云樂郡主目光深沉，全無笑意。
那頭程良碩摸著孩子的頭，與妾室說了幾句，便遣仆婢把他們重新好生送回汀蘭塢，然后他單身走了過來。
“鄉(xiāng)君今日如何過來了？”
淺靈道：“圣上有令，親賜小姐和大公子各一套文房四寶，我便送來了，圣上國事之余，也記掛小輩，望程大人今后能在教養(yǎng)小姐和公子上多費(fèi)一點(diǎn)心思?！?/p>
“這是自然?！?/p>
“賞賜和話我都帶到，這便走了，告辭?！?/p>
回去的馬車上，淺靈握著香囊。
香囊中配的是特殊的香料，大人不覺得如何，但幼童愛聞，因而才能引來偏院那對神秘的母子一睹究竟。
她這一趟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接下來就看云樂郡主的了。
馬車路過一個(gè)賣小玩意兒的攤子停了一下，淺靈下車買了幾個(gè)小玩具，回了齊宅。
喬大寶兩個(gè)孩子一天一個(gè)樣，遺傳了爹娘的碎嘴子，兩小娃面對面，你一句我一句，小嘴叭叭沒個(gè)停歇。
喬大寶一邊逗著孩子，一邊問她道：“宮中就那么忙嗎？明明跟你一起在京城，卻總不能看到你，聽棲月說，你之前有一天出宮來了，怎么沒回來過夜？”
淺靈輕咳了一聲，低頭看小孩：
“你一說話，她們就盯著你看，倒像聽得懂?！?/p>
喬大寶高興起來，搖著撥浪鼓道：“可不是嘛，畢竟是我親自生的。你是不知道，這倆小寶貝，不光喜歡聽我說話，還喜歡聽我跟她們爹吵架?！?/p>
淺靈道：“府里有什么煩惱嗎？怎么還吵架了？”
說起這個(gè)，喬大寶就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
“跟府里沒關(guān)系，你還沒成親你不懂，成了親天天都有架吵，全天下的男人數(shù)樊樂嘴最碎，天天唧唧歪歪，總拿些屁大的事來煩我，氣死我了！”
說曹操曹操到，正說著話呢，樊樂的高呼聲已經(jīng)到了：
“你個(gè)懶婆娘，昨兒百家被你怎么不拿去洗??！”
喬大寶張口就罵：“誰家被子三天洗一回！”
“不洗就不香了啦！”樊樂懊惱地跺腳，“孩子今晚還要蓋的！”
“那你就自己洗！我還要跟二寶說話，別來煩我！”
樊樂又跺了跺腳，頂著一雙黑眼圈出去了。
淺靈若有所思，聽?wèi)牙锏暮⒆有α艘宦?，便輕拍了拍，猶豫片刻，問道：“你對姐夫氣性這樣大，言語也沒個(gè)忌諱，不怕傷了感情嗎？”
喬大寶道：“你還沒成親你不懂，外面看著再光鮮亮麗的人，湊近了也會發(fā)現(xiàn)數(shù)不盡的缺點(diǎn)，比如愛流汗啊，不愛剪指甲啊，能忍則忍，不能忍就讓他改，改不了你就跟他沖，讓他知道自己哪里叫你不舒服了。要是平常小事都處處憋忍，真遇到大事了還怎么與他齊心解決？有氣我就得撒，不然我成親是為了受氣嗎？”
“你呀，以后就你挑夫君，不能光看他的好處，還得看他的壞處，壞處忍不了，這姻緣就是一塌糊涂，千萬不能沾?！?/p>
她湊過來，神神秘秘道：“比如定王吧，好處就在于他是定王，壞處嘛，就是那副硬脾氣，容不得別人不聽他的話。別說你受不了，換我我也受不了。說來，我們兩個(gè)之間，你的氣性比我可大多了?！?/p>
淺靈嘟囔道：“娘不是這么說的，她說我比你聽話?！?/p>
喬大寶不客氣地揭她短：“那是，見識過你壞脾氣的人都不在了?！?/p>
“滾?！?/p>
淺靈啐她一口，又陪兩個(gè)娃娃玩了一會兒，便要走了。
回宮的路上，她靠著車窗一遍一遍想著。
壞處……
他有哪些壞處呢？
淺靈從他的眼睛眉毛，一直想到手指頭，也未想出一個(gè)來。
苦惱之際，車窗的縫中忽然投進(jìn)一張字條。
淺靈展開一看，上面只有三個(gè)字：
“不回家？”
哦，是黏人。
不過也不是不能接受。
淺靈把紙條捻在手心。
“調(diào)頭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