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婁老爺子把婁梟放在一個如此弱勢的位置，簡歡莫名有點想笑。

　　可見婁老爺子如此認(rèn)真，她也不好說什么。

　　正巧對上覷過來的婁梟。

　　他挑了挑眉，側(cè)頭的模樣似乎在問她，怎么，還想跑路不成？

　　唇角的笑壓不住，心頭泛柔，“嗯，我答應(yīng)您。”

　　聽到她這樣說，婁老爺子驟然放松下來，瞳孔發(fā)散。

　　“好…好……”

　　此刻他的呼氣聲像是老舊到隨時會熄滅的發(fā)動機(jī)，每一下都散發(fā)著濃煙。

　　簡歡有些害怕，“老爺子您沒事兒吧？”

　　“都…叫了那么久的…爺爺，就別改了?！?br>
　　他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簡歡卻還是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是，承認(rèn)她了？

　　簡歡有些不敢置信，“那個，您說的是二爺對吧？該不會是婁景楊吧？”

　　婁老爺子笑了，那種笑跟往日不同，難得開了句玩笑。

　　“你這…丫頭?！?br>
　　“我要是把你指給婁景楊，婁梟還不…瘋了？”

　　簡歡知道自己說了蠢話，不過得到長輩認(rèn)可，內(nèi)心還是很高興的。

　　由衷叫了聲，“爺爺。”

　　“好?！?br>
　　他用最后的力氣轉(zhuǎn)向婁梟，視線已經(jīng)無法聚焦。

　　語調(diào)喃喃，“不癡不聾，不做家翁?！?br>
　　婁梟眸光微動。

　　老爺子第一次和他說這句話時，是他剛進(jìn)集團(tuán)那年。

　　那年他一進(jìn)集團(tuán)就遭到了打壓。

　　一位婁家叔爺，元老級的人物，也是婁老爺子的兄弟。

　　叔爺不喜他行事張狂，給他使了不少絆子。

　　到底是老爺子的弟兄，那時的婁梟還是給老爺子面子的。

　　下手之前，他去找了老爺子一趟。

　　那日夕陽如血，霞光染紅了大半地面。

　　婁梟踏著瓷磚上邊界不明的紅，走進(jìn)了頂樓的辦公室。

　　氣盛桀驁的臉，每一步都帶著攻擊侵略。

　　他翹腿坐下，隨手拿起了桌面上的水果刀，銀光晃過他的眼，轉(zhuǎn)而又勾起笑來。

　　“爺爺，你這刀，鋼刃不錯啊?！?br>
　　婁老爺子正用茶水洗杯子，滾燙的熱氣順著杯壁流淌。

　　“你喜歡，就送你了。”

　　婁梟眼中轉(zhuǎn)出玩味，“您不怕，我拿著這刀，不小心傷了誰？”

　　婁老爺子用茶夾夾起杯子，倒掉涮杯的茶水。

　　“不癡不聾，不做家翁?！?br>
　　……

　　記憶中，深不見底的瞳，揉成了如今病床上渾濁的眼。

　　婁梟忽然很想笑，他也確實這樣做了。

　　“呵。”

　　“呵呵呵…”

　　突兀的笑聲，聽的簡歡汗毛豎起。

　　“二爺…”

　　婁梟覺得這可真有意思。

　　對啊，從他進(jìn)婁家集團(tuán)那天就該明白。

　　老爺子要的，是食肉的狼，不是食素的羊。

　　婁家需要的，是能守住家業(yè)的掌權(quán)人。

　　否則一旦露出口子，底下的野狗，便會搶著上來分尸。

　　偌大的家業(yè)，反而成了催命符。

　　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大廈傾塌只在朝夕。

　　大家族沉沒后的慘狀，遠(yuǎn)比普通人，更慘烈百倍。

　　婁家要的，是掌權(quán)人。

　　而不是任何一個人。

　　在簡歡擔(dān)憂的目光中，婁梟從椅子上起身。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面前遲暮的老人，“您說這話，是想懺悔，還是給我傳授經(jīng)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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