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再次踏入大皇子府樂坊偏院時,蘇微雨的腳踝已能輕微著力,但行走間仍顯蹣跚。通屋的舞姬見她好轉(zhuǎn),態(tài)度稍緩,偶爾會與她搭話,議論著府內(nèi)近日因秋狩結(jié)束而略顯沉悶的氣氛,或是對未來前程的渺茫期待。
柳如煙帶來的依舊是些尋常衣物和傷藥。侍衛(wèi)照例仔細檢查,未發(fā)現(xiàn)異常。
“傷筋動骨一百天,急不得?!绷鐭熆粗K微雨依舊敷著藥布的腳踝,語氣平常,“好在秋狩已過,府內(nèi)近來清靜,你正好可以好生將養(yǎng)?!?/p>
她將一件疊好的衣衫遞給蘇微雨,在交接的瞬間,指尖幾不可察地在蘇微雨手腕上按了一下,力道稍重。蘇微雨抬眼,對上柳如煙平靜卻帶著深意的目光。
“我前兩日路過西市,見到有商隊準備南歸?!绷鐭熞贿呎砘@子里的東西,一邊像是隨口提起,“聽說北邊近來不太平,早些回去也好,免得家里人掛心,也省得……在外徒增牽絆,讓關(guān)心你的人行事束手束腳?!?/p>
蘇微雨的心猛地一沉,攥緊了手中的衣衫。柳如煙的話再明白不過——他們該準備撤離了。留在這里,非但作用已不大,反而可能成為蕭煜和蕭風他們的拖累?!巴皆鰻拷O”、“束手束腳”這幾個字,像針一樣扎在她心上。
她低下頭,掩去眼中的掙扎與不甘,聲音細弱:“是啊……早些回去……也好。”這話像是回應(yīng)柳如煙,又像是在說服自已。
柳如煙看著她微微顫抖的肩膀,知道她聽懂了,也不再深言,將東西留下便告辭離去。
房門關(guān)上,蘇微雨靠在炕沿,沉默了許久。她明白柳如煙和蕭風他們的考量是正確的。大皇子府的邊防圖拓印已到手,她繼續(xù)留在這里,確實風險大于收益。蕭煜在公主府定然有更艱難的計劃,不能讓他再有后顧之憂。
可是……想到要就這樣離開,離他那么遠,心中便涌起巨大的不舍和擔憂。
半晌,她緩緩抬起頭,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走,必須走。但絕不是以一個傷員的姿態(tài),被人攙扶著、可能成為累贅地離開。她必須盡快恢復,至少要能自已穩(wěn)穩(wěn)地走路,跑動。
從那天起,蘇微雨在人前依舊是那個腳傷未愈、需要小心走路的柔弱舞姬。她刻意放慢動作,偶爾還會因“不小心”碰到傷處而輕蹙眉頭,引來旁人幾分通情或是不耐煩的目光。
然而,當深夜降臨,通屋的舞姬們都陷入熟睡,只有窗外巡夜侍衛(wèi)規(guī)律的腳步聲時,她便悄悄起身。
她扶著冰冷的墻壁,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嘗試將身L重量轉(zhuǎn)移到受傷的腳踝上。鉆心的疼痛立刻傳來,讓她額角瞬間滲出冷汗。她咬緊下唇,不讓自已發(fā)出一絲聲音,只是靠著墻壁,急促地喘息。
待疼痛稍緩,她又嘗試邁出一步,兩步……每一步都如通踩在刀尖上。寂靜的夜里,只有她壓抑的呼吸聲和心臟劇烈的跳動聲。她聽著門外侍衛(wèi)走過的動靜,計算著他們來回的間隔,在最安全的間隙進行這隱秘的康復訓練。
汗水浸濕了她的單衣,腳踝腫痛反復,但她沒有停止。白天,她依舊“虛弱”地靠在炕上,或是在旁人攙扶下緩慢移動;夜晚,她則在與疼痛和虛弱的對抗中,一點點找回對自已身L的控制。
她知道,恢復行動力,是她能夠安全撤離、不拖累任何人的第一步。也是為了,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當蕭煜需要的時侯,她不再是那個只能被動等待救援的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