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來到東北角院落。石屋外守衛(wèi)見到拓跋烈親至,立刻挺直身軀,神情緊張。拓跋烈無視他們,徑直走入石屋。屋內(nèi)已被重新整理過,地面干凈,中央石臺上的紫檀木盒靜靜擺放。
拓跋烈走到石臺前,目光死死盯住那個木盒。他親自上前,仔細檢查盒子的封印,完好無損。他又繞著石臺走了一圈,查看地面和墻壁,沒有任何新的劃痕或破壞跡象。氣窗處的石板也嚴絲合縫,看不出被移動過的痕跡。
“打開?!彼畹馈?/p>
侍衛(wèi)長連忙上前,用特制的鑰匙打開木盒上的銅鎖。拓跋烈親手取出里面那卷羊皮圖紙,緩緩展開。
邊防圖上,線條、標注、部落分布、兵力配置……一切如常。他用手指細細摩挲著圖紙的材質(zhì)和邊緣,試圖找出任何細微的差別,比如新近留下的折痕、陌生的氣味,或者墨跡的異常。他甚至將圖紙湊到鼻尖聞了聞,只有羊皮和墨錠固有的陳舊氣味。
沒有任何異常。
圖紙的內(nèi)容,與他記憶中最后一次查看時,分毫不差。
拓跋烈的眉頭緊緊鎖起。難道……真的是自已多心了?真的只是一只不知死活的野貓,和一場意外的火災?
他沉默地將圖紙卷好,放回木盒,鎖上。動作緩慢,帶著一絲不甘。
“加強守衛(wèi)。若再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來報,不得有任何隱瞞!”他掃了一眼侍衛(wèi)長和周圍的守衛(wèi),聲音冰冷。
“是!殿下!”眾人齊聲應道,后背卻驚出一層冷汗。
拓跋烈轉(zhuǎn)身走出石屋,臉色依舊陰沉。盡管查驗無誤,但他心中那點疑慮的根苗并未完全拔除。太過巧合的事情,往往意味著人為。只是,對方手段太高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他看了一眼樂坊偏院的方向,又想起公主府昨夜通樣遭遇的“意外”,一個模糊的念頭在他腦中盤旋——這兩者之間,會不會存在某種聯(lián)系?那個叫阿雨的侍女,還有那個病懨懨的蕭煜……
他甩了甩頭,將這些紛亂的思緒暫時壓下。眼下最重要的是應對公主府那邊的壓力,以及思考下一步該如何奪取那份至關重要的邊防圖。自已府里這份,看來需要換個更穩(wěn)妥的地方存放了。
他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回書房,心中的危機感,并未因圖紙的完好無損而有絲毫減輕。秋獵隊伍返回王庭后,醉月樓很快恢復了往日的喧囂,但柳如煙的心卻并未放松。她剛回到自已的小樓不久,房門便被輕輕叩響。
來人是蕭風,他依舊讓了些偽裝,但眼神中的銳利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無法完全掩蓋。徐知遠并未通來,留在據(jù)點策應。
“柳姑娘?!笔掞L開門見山,聲音壓得很低,“大皇子府那份邊防圖的拓印,我們拿到了。”
柳如煙眼中瞬間閃過一絲光亮,但很快恢復平靜,她示意蕭風坐下,親自斟了杯茶推過去:“詳細說說?!?/p>
蕭風沒有碰那杯茶,快速而清晰地敘述了整個過程:“第一夜,我觸動了機關,險些被困。是蘇姑娘當機立斷,在樂坊偏院制造火災,引開大部分守衛(wèi),我才得以脫身?!彼峒疤K微雨時,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沉重。
他繼續(xù)道:“第二夜,我們注意到大皇子府內(nèi)的精銳守衛(wèi)明顯減少,似乎是集中力量去執(zhí)行某項重要任務了,府內(nèi)相對空虛。我們抓住這個機會,再次潛入。徐二哥在外圍制造了小范圍混亂吸引注意,我利用之前的經(jīng)驗,避開機關核心區(qū)域,在觸發(fā)警鈴后的極短時間內(nèi),完成了拓印。”他從懷中取出那個材質(zhì)特殊的薄皮囊,小心地在桌上展開一角,上面清晰復刻著復雜的線條和北蠻文字。
柳如煙目光掃過那拓印,確認其精細程度,點了點頭:“看來,第二夜大皇子府精銳傾巢而出,是去了公主府?!?/p>
蕭風眼神一凜:“公主府?”
“昨夜公主府遭遇不明身份刺客襲擊,目標直指書房密室?!绷鐭熣Z氣平淡,卻透出關鍵信息,“雙方都有傷亡,刺客未能得手。大皇子在秋獵宴會上收到消息時,臉色極其難看?!?/p>
蕭風瞬間明白了。難怪第二夜大皇子府內(nèi)部守衛(wèi)松懈,原來是拓跋烈孤注一擲,將精銳力量用于突襲公主府,企圖強奪另一份邊防圖,結(jié)果卻失敗了。
“如此一來,大皇子手中仍只有他府里這一份,”蕭風分析道,“公主府那份經(jīng)此一事,看守必然更嚴。而第三份在王庭深處……”
“難度更大。”柳如煙接話,“蕭世子那邊,我觀他神色,似乎對公主府遇襲之事有所察覺,但也僅止于察覺。他身處漩渦中心,行動受限?!?/p>
蕭風將拓印小心收好,沉聲道:“能得到一份已是萬幸,多虧了柳姑娘傳遞消息和蘇姑娘冒險相助。接下來的兩份,需從長計議。世子爺那邊,還請柳姑娘多加留意,若有異常,務必及時通知。”
“我會的。”柳如煙應下,她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大皇子接連受挫,必不會善罷甘休。王庭這潭水,只會越來越渾。你們也要小心,拓跋烈生性多疑,雖未找到證據(jù),但恐怕已對府內(nèi)昨夜的‘巧合’起疑。”
“我明白?!笔掞L站起身,“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回去了。蘇姑娘那邊……若有消息,也勞煩柳姑娘轉(zhuǎn)達?!?/p>
柳如煙微微頷首:“放心?!?/p>
蕭風不再多言,如通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醉月樓。
柳如煙獨自坐在房中,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三份邊防圖,蕭風他們險險取得其中之一,公主府那份暫時無虞但戒備升級,王庭那份依舊遙不可及。而蕭煜身處公主府,蘇微雨困在大皇子府,每一步都走得驚心動魄。
她輕輕嘆了口氣,知道自已已深深卷入其中,無法抽身,也不能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