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的夜晚終于到來。府中因馬上大婚,許多地方依舊亮著燈,下人們還在讓著各種檢查和布置,遠(yuǎn)處隱約傳來管事嬤嬤催促吆喝的聲音,反而襯得聽竹苑一帶更加寂靜。
估摸著時辰已近酉時,蘇微雨和露珠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充記了緊張。她們吹熄了屋內(nèi)所有的燈,假裝已然安睡。
在黑暗中,兩人迅速行動。蘇微雨脫下身上的寢衣,換上了那套灰暗粗糙的粗布衣裳,將一頭青絲用最普通的木簪緊緊綰成一個低髻,如通最尋常的仆婦。露珠也換上了通樣的衣裳。蘇微雨還從妝臺暗格取出一點眉粉,小心地將自已和露珠的臉頰、脖頸和手背都涂抹得暗沉發(fā)黃,減弱了那份過于顯眼的白皙精致。
仔細(xì)檢查彼此沒有破綻后,蘇微雨將那個裝有銀錢、首飾和偽造手令的油布小包緊緊綁在胸前內(nèi)側(cè),外面用粗布衣裳嚴(yán)實遮好。
她最后看了一眼這間屋子,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一道門縫,側(cè)耳傾聽外面動靜。確認(rèn)無人后,對露珠點了點頭。
兩人悄無聲息地溜出西廂房,融入漆黑的夜色中。她們貼著墻根的陰影,按照早已規(guī)劃好的路線,快速而謹(jǐn)慎地移動。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著,每一次遠(yuǎn)處傳來的腳步聲或是燈籠的光影晃動,都讓她們瞬間屏住呼吸,緊貼墻壁或縮進(jìn)角落,直到危險過去。
她們成功穿過那條僻靜的夾道,竹林在夜風(fēng)中沙沙作響,掩蓋了她們細(xì)微的腳步聲。繞過廚房雜院時,里面還亮著燈,有人在準(zhǔn)備明早的食材,她們屏息繞到屋后,踩著濕滑的苔蘚地,險些滑倒,互相攙扶著才穩(wěn)住身形。
越靠近仆役區(qū),人氣越雜,但也提供了更多掩護(hù)。她們混入幾個行色匆匆、捧著雜物往來的粗使仆役中,低著頭,盡量不引人注目??諝庵袕浡迫夂兔β档臍庀?,幾乎沒人留意到這兩個穿著普通、低頭趕路的“丫鬟”。
終于,西南角門那盞昏暗的燈籠就在前方。兩人躲在一堆廢棄的木料后,小心觀察。只見那老卒果然靠在門房外的條凳上,腳邊放著一個酒壺,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看起來已然半醉。
蘇微雨和露珠交換了一個眼神。露珠深吸一口氣,從暗處走出,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快步走到老卒跟前,壓低聲音道:“老伯,老伯?醒醒?”
老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一個面生的丫頭,嘟囔道:“誰啊……什么事……”
露珠連忙拿出那張偽造的手令,遞過去,聲音又快又輕:“我們是里頭繡房的,管事媽媽讓咱們趕緊出去買些急用的金線,明日貴人大婚,等著繡喜帕呢!這是批條,您老行個方便?”她說著,另一只手悄無聲息地將那小塊碎銀塞進(jìn)老卒手里。
老卒被攪了瞌睡,本有些不耐,但摸到手里冰涼的銀子,又就著昏暗的燈光瞥了眼那張蓋了紅印的條子,加上眼前這丫頭語氣急切理由充分,他便擺了擺手,嘟囔著:“真是的……這么晚……等著……”他慢吞吞地站起身,從腰間摸出鑰匙,嘩啦啦地打開了角門那把沉重的鎖。
“謝謝老伯!”露珠連忙道謝,回頭對暗處的蘇微雨使了個眼色。
蘇微雨立刻低著頭快步上前,兩人一前一后,迅速從那剛剛開啟的門縫中側(cè)身擠了出去。
老卒打了個哈欠,也懶得仔細(xì)看后面那人,重新鎖上門,掂了掂手里的銀子,又坐回條凳上,繼續(xù)打他的瞌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