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幾人進了院子關(guān)上門,隔絕視線,沈碧桃才不情不愿跟著陳木匠離開。
走在前面的陳木匠一心琢磨著林棠枝訂的桌椅,沒注意落后半步的沈碧桃頻頻回頭,戀戀不舍地看著白掌柜停在林棠枝家門口那輛裝飾華麗的馬車。
院內(nèi)的幾人并不知道沈碧桃的心思。
白掌柜帶來的小廝把桌椅安排在陰涼地,白夫人順勢坐下,林棠枝叫了三丫四丫陪白夫人說話,自己則鉆進廚房準備吃食。
三丫乖巧,四丫嘴甜,沒一會兒就把白夫人哄得眉開眼笑。
“林妹子,你家這倆丫頭真招人喜歡?!?/p>
林棠枝的聲音從廚房里傳來:“白夫人不嫌她們吵鬧就好?!?/p>
今兒在鎮(zhèn)上買了不少豆醬和豬板油,林棠枝想著順勢熬一些豆醬口味的底料,做成兩種不同口味。時間緊,就算底料沒凝固,放到鍋里煮上菜估計也大差不差。
白掌柜一行人也講究,只在院里,小廚房連半步都未靠近。
他指揮著小廝在院里洗菜,自己則到處轉(zhuǎn)悠,一會揪根草喂喂兔子,一會逗逗雞,一會想摸咪咪腦袋,被它跑開了,根本不給摸。
一大塊洗干凈的豬板油被切好丟在大鐵鍋里熬出豬油。
豆醬口味的底料和昨兒做的差不多,沒一會就盛到了新買的海碗里,香味從小廚房里飄出來,院內(nèi)的幾人都坐不住了。
白夫人狠狠吸了吸鼻子。
“真香啊,醉豐年燒肉都沒這個香味?!?/p>
四丫道:“昨天我們就吃了鍋子,把肉放在里面燒,可好吃了,菜也好吃,吃起來還有肉味。”
三丫性子比四丫慢熱些,笑著點點頭。
“好吃。”
白夫人更期待了,之前繡花鞋上沾染泥巴的那點不快,也因為有新鮮吃食可以享用,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廝洗完菜和肉,站在院內(nèi)問林棠枝:“林娘子,可還有什么活兒要干的?”
兩個鍋都占了,沒辦法蒸米飯也沒辦法貼餅子,林棠枝想著搟一些面條丟進鍋里煮了,帶上肉和蔬菜一起吃,應(yīng)當味道也不錯。
“大山,你把白面提出去。咱們和些面,做手搟面丟進鍋子里煮?!?/p>
熬好的底料在放涼,林棠枝把菜刀和菜板搬到外面。
都到院子里,白掌柜和白夫人便沒什么顧忌,圍過來看林棠枝搗鼓新鮮吃食。
林棠枝手腳麻利地切著肉。
“昨兒中午是把整塊肉丟進去煮,今兒把這些肉一部分切成薄片,一部分整塊,看看哪種煮起來更好吃些?!?/p>
白夫人點點頭:“我覺得應(yīng)該薄片的更好吃,味道容易煮進去。按照你給的法子,客人一邊吃一邊涮,薄片的也好煮些?!?/p>
白掌柜想的則是另一個角度。
“切成薄片,鋪滿一盤子也用不了多少肉,成本就下來了?!?/p>
林棠枝把切成薄片的肉裝進白掌柜帶來的盤子里。
“若是擺得好看些,薄片價格反而可以比肉多的賣得貴。一般有錢人家,或者官老爺家點這種會多,省城會比縣城里好賣?!?/p>
具體怎么擺,林棠枝沒說。
越少越貴這個概念,也是從空間里的書上看到的。起初她不明白,想起上一世京城那些貴夫人小姐為了顯得自己品味高,特意追求旁人都不怎么知道的精美物件和吃食,哪怕為此花費大量銀子也在所不惜,她也就明白了。
只要能滿足這種需求,就不怕沒銀子賺。
醉豐年那么多廚子,少不了會擺盤的人。
林棠枝懂的道理,白掌柜也是一點就透,甚至還能舉一反三:“不光肉能這么擺,蔬菜,蘑菇,甚至手搟面都行。還可以把肉,蔬菜,蘑菇這些涮菜隨意組合,造型做得好些,請秀才取個好聽的名字,價格自然也能往高了定?!?/p>
不光是鍋子,醉豐年的其他菜品也可以按照這個思路推新。
天災(zāi)年日子難過,那也僅限于百姓日子。
那些個有錢有權(quán)的人,個個日子過得舒坦。當?shù)睾担蛷耐獾剡\水運菜。
只要銀子花下去,什么好東西買不到?
白夫人對這些不怎么感興趣,跟三丫四丫玩了一會,忽然瞥見墻邊還未蓋上干草的陷阱。
“林妹子,那是什么?為什么你家院墻周圍都圍了這些東西?”
一上午的時間,大山又把陷阱挖長了不少。
“那個是防止有人翻墻的,我們孤兒寡母的住在這,手里又有些銀子,難免會有一些小人起歹心?!?/p>
“原來如此?!?/p>
白夫人恍然大悟。
“敢翻墻進來,肯定是存了壞心思。跳進來就是陷阱,既不會誤傷人,還能保護安全,林妹子當真厲害,挖下來挺費功夫的吧?”
“哪里是我費功夫,這些都是我大兒子挖的。”
白夫人驚訝地看著一旁默默干活,也不怎么說話的大山。
四丫可驕傲了:“我大哥可厲害了,家里很多東西都是大哥做的,我去拿給你看?!?/p>
白夫人一一看了,眼中驚訝更甚:“這些東西在哪學(xué)的?可是拜師了?”
“沒有?!?/p>
大山不卑不亢,絲毫沒有因為白夫人穿金戴銀,比自家有錢很多,就覺低人一等。
從前會。
爹不在,娘不疼,他生出了一些怯懦。
但現(xiàn)在娘疼他,還告訴他,哪怕出身比別人低些也不必妄自微薄。
這一生很長,很多差距都能彌補。
那一點點的怯懦也被沖淡了。
“多數(shù)都是跟村里的陳木匠學(xué)的,還有一些是書本上看的?!?/p>
“你還念過書?”
白夫人更驚訝了。
林棠枝家不像是先前富過的樣子,否則也不至于逃荒在村里落腳,反而像是最近才好起來的。
“那是從前家里情況不錯,或者族里托舉的念書?”
如果不是,林妹子家大兒子的天賦也太高了。
這樣的天賦,不送去學(xué)堂念書真是可惜。
甚至,白夫人起了資助的念頭。
士農(nóng)工商,商人地位最低,卻不差錢。若是能資助一位有天賦,又家境貧寒的讀書人走上官路,商場上便是有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