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自行車,出行就方便多了。
醬宇海把小龍蝦倒進(jìn)盆里養(yǎng)著,鎖上房門,騎著車帶著秦夢云去看門面。
太陽才剛剛出來,晨風(fēng)還很清涼。
人生第一次,秦夢云坐在自行車后座上,看著街景在眼中倒退,有一種特別舒暢的感覺。
四十歲,挺好,當(dāng)打之年。
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眼前還處于發(fā)展起步階段的城市,在秦夢云眼里,處處都是機(jī)遇。
這一世,她一定能大富大貴。
轉(zhuǎn)頭瞧了一眼努力蹬車的醬宇海,年輕就是有勁,帶著一個人騎車,一點也不顯得吃力。
時代氣運之子的大腿,她可得抱緊,這一世的榮華富貴,就全靠蹭醬宇海財運了。
很快,他們來到第一間門面這里。
其實不算什么門面,只是臨街的房子,就在洗衣機(jī)廠對門,看上去破舊不堪。
“大姐,你別看這房子破,收拾收拾,就可以住人。以后在廠門口擺攤,不用來回跑,方便多了?!?/p>
醬宇海是吃著苦長大的,經(jīng)歷和眼界都決定了,他不可能去看市區(qū)的好門面。
這房子跟洗衣機(jī)廠大門隔著一條馬路,說遠(yuǎn)不遠(yuǎn),說近不近。
但是做生意這回事,別說隔著一條馬路了,就是遠(yuǎn)幾步路,生意就可能大為不同。
秦夢云上輩子沒做過什么生意,見得多了,也大致知道些里面的門道。
其實按照當(dāng)前的環(huán)境,這個門面選得很糟糕。
隨著政策放開被大部分人知道,做生意的人勢必越來越多,只要工廠門口有人做同樣的生意,誰還愿意過馬路,跑你這邊來買?
只見一大早,路邊已經(jīng)有人開始在支攤子,是個賣西瓜的青年。
大熱的天氣,西瓜是相當(dāng)緊俏的解暑佳品。
青年光著膀子,一身匪氣,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剛剛改革開放初期,做小生意的個體戶,一般都是像這種沒有正經(jīng)工作的青年盲流,還有不少是剛從監(jiān)獄里放出來的勞改犯。
所以“個體戶”其實是個蔑稱。
蔑稱也好,賤稱也罷,等賺到錢了,就都是大爺。
“這房子你問過了嗎,房租怎么算?。俊?/p>
秦夢云打量著房子眼前的房子,門板都破了,可以看見里面堆的都是雜物,感覺像倉庫。
“我……”
醬宇海剛想說什么,眼睛一亮,抬手指著:“那個,房東來了!”
只見一個老大爺,拎著鑰匙過來,上下打量著秦夢云和醬宇海。
“賣小龍蝦的?”
“對對對!”
醬宇海連忙上前打招呼:
“您昨天不是說,把這房子便宜租給我擺攤嗎,我?guī)医氵^來看看?!?/p>
“哦!”
大爺拿著鑰匙把房門打開,介紹著:
“你別看這房子不怎么樣,但是大啊。放個爐子,擺幾張桌子,一點問題都沒有。有了房子,以后刮風(fēng)下雨什么的,也不影響生意,對不對?”
一聽口音,秦夢云就知道大爺是本地的,在這一片肯定還有其他房子。
現(xiàn)在的治安不算太好,所以馬路邊上,如果不做生意,基本沒人會住。
但是房子,還是有點太舊了,不是那種磚墻,是那種磚和泥巴混著蓋的。
也就是外墻有一層磚,但是里層用的是泥巴和稻草??瓷先w很厚,但是這種墻非常招老鼠。
秦夢云剛一腳踏進(jìn)屋子,立刻從四面八方冒出來老鼠,嗖一下往門外鉆。
嚇得她連忙往后退,結(jié)果結(jié)結(jié)實實踩在了醬宇海的腳背上,頭還頂著他下巴頦了。
“嘶!”
醬宇海疼得捂嘴彎腰,眼淚流下來。
“你沒事吧?”
秦夢云心驚膽跳,先出了門口才關(guān)心起醬宇海。
就在這時,響起了一陣譏笑聲。
“哈哈……”
賣西瓜的青年嗑著瓜子,瞧著這姐弟倆一陣好笑:
“就這老鼠窩,你們還租了做生意呢,傻不傻?這么寬的馬路,怎么擺不行,非得租他這破房子?”
“牛大壯!”
房東大爺頓時來了火氣:“賣你的西瓜去,不說話,沒人當(dāng)你是啞巴!”
他狠狠剜了青年一眼,這才轉(zhuǎn)頭跟秦夢云解釋:
“我這屋沒住人,等你們住進(jìn)來了,肯定就沒老鼠了。這樣,房租我再給你們便宜點,兩塊五,怎么樣?”
大爺看著秦夢云,醬宇海也看著她。
兩塊五真的不多,房子那么大,醬宇海租的樓梯間,房租都得一塊呢。
“兩塊五是不貴,租吧!等刮風(fēng)下雨,房子一倒,省棺材錢了!”
牛大壯往嘴里丟著瓜子,嬉笑著。
他明顯在拆房東大爺?shù)呐_,兩人不是有仇,就是有怨。
“牛大壯,你個喪門星,活該你沒爹沒媽!老子租房子,礙你什么事兒了,你在那兒一個勁兒的打破!”
房東大爺一喊,牛大壯也怒了,手中瓜子一丟,沖到大爺面前,抓起他的衣領(lǐng):
“陳有財!老子沒爹媽,還不是你害的?要不是你舉報,我爸就不會下大暴雨被抓回鄉(xiāng)下,被洪水沖走?我媽也不會激動難產(chǎn),一尸兩命!”
牛大壯紅了眼眶,拳頭青筋暴起,恨不得能打爆面前人的頭:
“我當(dāng)時年紀(jì)小,只打斷你一條腿……”
他咬著牙,怒火在節(jié)節(jié)攀升,眼看就要失控。
“這房子是老子的!你趁老子坐牢,霸占了老子房子!老子話放這兒了,這輩子,你別想把這房子租出去,也別想??!”
“你以為老子怕你呀?”
陳有財用力的想甩開牛大壯的手,沒能甩得開,卻并不妨礙他的囂張:
“有本事你弄死我啊,弄死我,你也活不了,到時候,你們牛家絕后,我看你怎么下去面對你爸,你爺爺奶奶!”
他把一張老臉貼過去,笑得挑釁又得意。
牛大壯一口牙咬碎了,那拳不打碎點兒什么,不得過。
眼看就要出大事,秦夢云的手掌,覆在了牛大壯的拳頭上。
“想要回房子嗎?”
她看著牛大壯,眼神認(rèn)真。此刻,她才認(rèn)出來了,眼前的陳有財,就是陳鳳蘭的堂哥,王冬琴的表舅。
上一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陳有財不像現(xiàn)在這樣又黑又瘦,他肥頭大耳的,唯一不變的,是略微有些跛的左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