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錄取通知書,這件事情的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
沈皓月雖然才十六歲,但是該懂的道理,他都懂。
“不行啊,這事兒要是被我爸媽知道,他們不得剝了我的皮?”
他直搖頭,不敢做。
“唉呀!不會的!”
陳鳳蘭蠱惑著:“你看,你媽搶了你小叔的房子,你小叔可不是好人,他肯定會報復(fù)?。?/p>
你這樣,只要你把你哥你姐的錄取通知書給我,我給你小叔買上好酒好菜,人家一看,他都窮成這樣了,怎么還有錢買酒肉?。磕憔涂梢园凳灸惆謰?,你小叔肯定又偷家里東西賣錢了!”
她盯著沈皓月的眼睛,笑得陰險:
“事兒怪不到你頭上的!只要辦成了,大娘記得你的好,等將來你大學(xué)畢業(yè),就讓冬琴跟你辦酒,怎么樣?”
一說辦酒,沈皓月臉還紅了,害羞的點(diǎn)點(diǎn)頭:
“為了冬琴,我什么都愿意干!那個,我二哥的也要嗎?”
“要哇!大娘拿去換了錢,冬琴在學(xué)校里,也能過得寬裕一點(diǎn),是不是?”
“行!您等著聽我的好消息吧!”
說完,沈皓月興沖沖的回了屋里,現(xiàn)在時機(jī)正好,陳天巧還在那里哭哭啼啼,沈馳雁忙著應(yīng)付,什么也顧不上。
看著他鉆進(jìn)屋子里的背影,陳鳳蘭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
蠢貨!
等老娘女兒讀完大學(xué),回來至少是機(jī)關(guān)干部,要結(jié)婚,也得找市里的,省里的干部。
就你這沒腦子的泥腿子,也想癩蛤蟆吃天鵝肉?
我呸!
陳鳳蘭冷冷的丟下一個白眼,瞧著四下無人,悄然離開。
沈皓月推開母親和姐姐的房門,在里面翻箱倒柜。
其實(shí),家里就那么大,衣柜都沒有,只有一口箱子。箱子打開,破衣爛衫的全都抖開,連張紙片都沒找到。
不甘心,他又把被子,枕頭,褥子全都抖開,仍然是一無所獲。
“媽不會把東西帶走了吧?”
想了想,他又回去堂屋找。磚塊和木板堆砌成的書桌上,放著課本和少量的書籍,他好像記得,二哥的錄取通知書,應(yīng)該是夾在一本書里的。
一本本的翻過來,竟然還真讓他找到了。
巴掌大的一張紙片,寫著名字,蓋著紅章,簡陋不堪,卻可以決定一個人下半輩子的命運(yùn)。
沈皓月興奮的將紙片往懷里揣,卻在這個時候,感覺頭頂?shù)墓獗粨踝。ゎ^一看,竟然是沈馳雁,嚇了他一跳。
“你在干什么?”
沈馳雁皺著眉,眼神狐疑。
“我……我……讀書!讀書呢!”
沈皓月翻了翻手邊的書,心虛的笑著,好在他臉皮厚,轉(zhuǎn)眼便泰然自若了。
“爸,我餓,中午吃啥呀?”
這樣一問,沈馳雁也只剩發(fā)愁:“隨便吃點(diǎn)兒吧!”
所謂的隨便吃點(diǎn)兒,就是跟豬吃的差不多。
豬吃的豬草,就是各種野草野菜剁一剁,拌上麩子煮一煮,沈馳雁做的午飯,就是沒有拌麩子的野菜,清水煮出來,放點(diǎn)鹽。
父子三人,加上陳天巧和沈鴻鵠,看著碗里綠得發(fā)黑的野菜,大眼瞪小眼。
“這玩意兒還需要煮嗎?”
沈鴻鵠挑起兩根野菜,一臉嫌棄:“你直接放我到地里啃得了,還能省點(diǎn)兒柴火!”
“愛吃吃,不吃滾蛋!”
陳天巧今天也是煩了,想著小兒子立了字據(jù),把房子給了秦夢云,就恨不得一鋤頭挖死他。
那土里的東西,她現(xiàn)在挖出來也沒地方藏,不藏又怕被人搶。
不挖,將來還不知道會便宜誰?怎么想,怎么煩躁,毛焦火辣的。
這年頭,能靠得住誰呀?
她吼完小的,又白了大的一眼,沒用的東西!
看著秦家人沖到家里來逞威風(fēng),硬是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指望著這倆兒子,將來怕是連席子都混不到一張!
“奶奶,這怎么吃嘛,連粒米都沒有!”
沈皓月嘴上抱怨著,卻還是咕咚咕咚,吃了大半碗。他胃口好,挨不得餓。
“要不,咱們把豬殺了吧?”
野菜吃得嘴里澀澀的,他吧唧下嘴,隨口開著玩笑。
那豬是整個家里唯一值錢的東西,過年的年貨,來年的種子化肥,全靠那頭豬了。
現(xiàn)在它才百十來斤,要?dú)⒌脑挘谜埲死絿鵂I屠宰場。
以前是給公家留七成,自家拿回三成,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用留那么多,付屠宰費(fèi)就應(yīng)該夠了。
就算那樣,也不能隨便宰啊,不然以后這日子還過不過?
可是沈皓月的玩笑話,卻聽進(jìn)了沈羲和的心里。
他半邊屁股坐在凳子上,眼巴巴的望向陳天巧:
“奶奶!”
只是一聲呼喚,沒有繼續(xù)往下說,但是那眼神,陳天巧看懂了。
豬一賣,不就有錢去上學(xué)了嗎?
生豬怎么也能賣到八、九毛一斤吧?就算扣除屠宰費(fèi),也能有七八十塊錢入袋。
上學(xué)的路費(fèi),夠了!
“老三想吃豬肉?。啃?,那就賣了吧!”
陳天巧一錘定音,吩咐兒子道:
“馳雁啊,你今天就去找人,把豬拉到屠宰場賣了吧!”
“那怎么行?”
沈馳雁立刻反對:“家里還欠著隊(duì)上化肥錢呢,現(xiàn)在去賣,來年哪還有錢去買豬崽?況且這事兒,得跟夢云商量?!?/p>
“跟她商量得著嗎?”
沈鴻鵠一拍桌子,站起來:“這事兒大哥你別管了,我去辦!家里的豬,她秦夢云還敢說半個‘不’字兒?”
沈羲和一聽,急了,這事兒絕對不能讓沈鴻鵠去辦。
他去賣豬,這錢十有八 九根本回不來!
“這事兒就不勞煩幺叔了,我們家的豬,我自己去賣就可以了。”
“小子,你說什么呢,誰是你幺叔?叫爹!”
沈鴻鵠眼睛一瞪,拿手指著沈羲和,匪氣瞬間就上來了,頓時讓沈羲和不敢說話。
“行了,行了,你們一起去,錢羲羲拿著!”
陳天巧發(fā)了話,這事兒似乎就這么定了。
可這話聽得老三后背冷汗直冒,他多什么嘴啊,現(xiàn)在好了,豬一賣,沈羲和肯定就得去上學(xué),那不馬上就發(fā)現(xiàn)錄取通知書不見了?
“不行!”
“不行!”
兩句同樣的話,同時從沈皓月和沈馳雁的嘴里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