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書??!”
“你咋成這樣了……
“看大夫了沒,咱去看大夫去……”
“娘,我去請大夫來,叔這個樣子怕是沒法走了!”
“對對對!你快去!”
張燕母子二人皆是第一眼就認出了黃曉書。
所以在看到對方渾身是傷后,二人皆是下意識的無視了其身后的人。
直到黃曉書伸手?jǐn)r住了崔敢為,他們娘倆才注意到門外站滿了人!
就連知縣老爺也赫然在列!
當(dāng)他們一頭霧水的時候,黃曉書開口道:“嫂子,敢為,我沒事兒?!?/p>
“勞煩你們將我崔哥的骨灰拿出來?!?/p>
張燕不明所以,但立即動身跑進屋內(nèi),將那貼滿了封條的骨灰盒抱了出來。
呼~
一陣清風(fēng)拂面而來,在院門的陰影下,在張燕母子二人的身后,浮現(xiàn)了崔烈的身影。
這身影也只有同其共用一具身體許久的黃曉書才能看到。
一人一鬼就這么對視了一陣。
明明什么都沒說,雙方都已經(jīng)把對方心里的想法猜了個七七八八。
“楊縣令!”
“在!”
“你等著我來拆封條嗎?”
“我來!我來!”
簡短的“交流”過后,楊縣令立即上前,小心翼翼的從張燕手中接過骨灰盒,用自己的官袍衣擺墊著放在地上,仔仔細細的撕起了封條。
那些個隨行的官吏想要上前幫忙,都是被他正聲拒絕。
他說:“崔英雄骨灰上的封條,是我命人纏上的,理應(yīng)我一人來撕!”
“我錯了!我對不起崔英雄,對不起崔家!”
此情此景,著實是讓那些個隨行而來圍觀的村民驚得下巴都恨不得掉下來!
要知道,前段時間村子里就已經(jīng)傳出了“崔家崔烈做了逃兵”的消息。
這般流言蜚語,對于村子里的人來說,甭管跟崔家關(guān)系好不好,那都是一個談資。
大部分人多少都談?wù)撨^這件事,有些嘴巴大、愛嚼舌根的,好幾次說這事的時候,都被崔家人聽到了。
如今這縣太爺都親自上門認錯了,他們這些人是不是也該找個機會,道個歉啥的?
“拆完了!拆完了!”
滿頭大汗的楊縣令在說話間,還用袖子將骨灰盒上上下下給擦了一遍。
做完這一切,他才小心翼翼的看向渾身焦黑的黃曉書。
那謹(jǐn)小慎微的模樣著實是與他身上那套官袍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半晌,黃曉書分別將用戰(zhàn)袍包起的文書撫恤,以及那塊刻有“為國捐軀”字樣的匾額交給了張燕母子。
隨后,他便是扯著嗓子,高喝道:“大徽鎮(zhèn)北軍,崔烈!歸家路上遇匪襲村!”
“遂孤身誘匪至山澗,抱巨石與匪人同歸于盡!”
“死后,無全尸!”
此話一出,現(xiàn)場鴉雀無聲!
死無全尸四個字,如一把尖刀,深深刺進了每一個人的腦海中!
“鎮(zhèn)北侯親講:記崔烈頭功,追封千夫長!撫恤紋銀千兩!”
“授,鎮(zhèn)北軍玄鐵匾額一塊!”
說到這,黃曉書指向玄鐵匾額:“匾上為國捐軀四字,乃鎮(zhèn)北侯提槍親篆!”
鎮(zhèn)北侯提槍親篆!
這七個字如同一擊重錘,狠狠的砸向眾人!
楊縣令直覺得腳下發(fā)軟,站都站不穩(wěn)!
眾差役之中,那三角眼廖奇的姐夫王捕快更是沖到了人群之前,對著崔烈的骨灰盒就是磕頭!
“我對不起崔英雄!”
咚!
“我對不住崔烈士!”
咚!
不說緣由,不講其他,只是磕頭認錯!
不說那些村民,就是不少同行的差役都覺得有些莫名。
下一秒,身材臃腫的楊縣令哀嚎一聲,撲到了骨灰盒之前,聲淚俱下的說道:“本官有錯!本官有錯?。 ?/p>
“崔英雄!崔烈士!”
“當(dāng)真是天妒英才??!”
這下,縣令都嚎上了,那隨行的差役門紛紛撲倒,一個個拍地哭喊著崔烈的名字。
“惺惺作態(tài)?!?/p>
黃曉書眼中滿是鄙夷,從楊縣令手中抱過骨灰盒的他“啐”出一口血沫,身形踉蹌,跨步朝院里走。
怎料得,站久了的他,腳下一軟,身子便是向前栽了一下!
“叔!”
“曉書!”
張燕母子二人一齊上前,伸手抵住了即將栽倒的黃曉書。
察覺到入手的觸感,張燕母子二人胸口一堵!
他們怎么也想不到,一天的時間,黃曉書到底要經(jīng)歷什么,才能給他們帶來這么一塊牌子,一塊平反的文書!
“別露怯......”黃曉書壓低了聲音,黝黑的嘴角淌血:“我沒事.......”
聞聽此言,張燕母子再將齊扶進屋后,便當(dāng)即關(guān)上了大門!
砰!
大門霎時緊閉!
屋門外的“哭喊聲”、“懺悔聲”徐徐傳進院子里。
可院中三人卻是充耳不聞。
“不用扶我。”
“我能行?!?/p>
推開了張燕母子的手,黃曉書咧嘴笑道:“落葉歸根,崔哥,我做到了......”
撲通!
幾乎是同一時間,張燕母子重重地朝著黃曉書跪了下去!
他們不知道,一天的時間,足以改變什么。
他們不知道,什么樣的人,能在傷得體無完膚后,還繼續(xù)“前行”。
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家男人與眼前之人到底有怎么樣深刻的淵源!
可是,他們知道!
眼前的男人,眼前這個瘦弱的男人!
為了他們家里那故去的頂梁柱!
拼了命!
張燕母子就這么跪著,他們不知該說什么,也不知還能說什么。
那不爭氣的淚水,就那么簌簌的往下落著!
黃曉書站在原地,他看著同一時間朝著自己下跪的一家三口,不禁一愣。
他的視線,始終落在那道虛幻的身影上。
“站起來!”
黃曉書忽而暴呵!
張燕母子被他那氣勢嚇得一哆嗦,連忙起身!
唯獨崔烈那道虛幻的身影沒有動靜。
沒錯,他在吼的是崔烈,而非張燕母子!
可崔烈,只有他能夠看到!
“我讓你站起來!”
黃曉書社聲嘶力竭,屋門外的哭喊聲驟止,那些個惺惺作態(tài)撲倒在地的差役們驚恐起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頓在原地!
【吼個屁!】
崔烈笑了笑,站起身來,看向黃曉書,繼續(xù)道:【兄弟,你不說,哥也知道你做了什么?!?/p>
【哥,沒什么好說的?!?/p>
【下輩子,咱當(dāng)親兄弟......】
聞言,面對刀山火海都沒“嚎”一聲的黃曉書跪倒在地,兩行血淚自燒焦臉頰滑落:“哥......我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