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遠放下電話，臉色陰沉得幾乎滴出水來。

這個張明德，居然敢臨陣退縮！

他猛地一拍桌子，驚得秘書在門外探頭詢問：

“林局，出什么事了？”

“沒事！”

他厲聲喝退秘書，點燃一支煙，在辦公室里煩躁地踱步。

張明德的拒絕是他沒料到的。

這么多年的“交情”，對方居然在王振國的威名下直接打了退堂鼓？

看來，必須換一條路了。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鮮少聯(lián)系的號碼：

“喂，老劉，是我……”

電話那頭的男人聲音沙啞，帶著幾分市井氣：

“哎喲，林大局長？稀客??！”

“少廢話?！?/p>

志遠壓低聲音。

“幫我查個人，政法大學(xué)應(yīng)屆生，叫鄭儀。”

“嘖，學(xué)生仔?。渴裁磥眍^值得您親自過問？”

“別多問?！?/p>

林志遠冷冷道。

“把他的底細摸清楚，尤其是有沒有什么‘不良記錄’?！?/p>

掛斷電話，林志遠瞇起眼睛。

既然考試環(huán)節(jié)動不了手腳，那就從“政審”下手。

只要抓到一點把柄，他就能讓這個不識抬舉的小子連考場都進不去！

…………

考試前夜，鄭儀的出租屋靜得能聽見秒針走動的聲音。

他把準考證、身份證和考試用具整齊地擺放在書桌上，又一次檢查了明天的考場路線，雖然已經(jīng)背得滾瓜爛熟。

起身倒了杯溫水，窗外忽然閃過一道車燈，刺眼的亮光讓他下意識瞇起眼。

那輛車在樓下停了很久，像是在等人。

是錯覺嗎？

鄭儀拉上窗簾，仰頭將水一飲而盡。涼意順著喉嚨滑下，卻壓不住心底那絲躁動。

不緊張是假的。

哪怕?lián)碛星笆朗甑捏w制內(nèi)經(jīng)驗，哪怕已經(jīng)做了最充分的準備，這場考試依然像一道天塹，橫亙在他重生的起點與未來之間。

手機屏幕亮起，是徐教授的短信：

「早點休息，平常心對待?！?/p>

簡短的八個字，卻讓他緊繃的神經(jīng)松動了些。

他正要回復(fù)，又一條消息彈出。

程悅發(fā)來一張照片，一棟亮著燈的政府大樓，配文：

「紀委今晚突擊檢查公考保密工作，王部長親自帶隊。」

文字后面跟著一個微笑的表情。

鄭儀盯著照片看了幾秒，忽然笑了。

這哪里是普通的“通知”？分明是在告訴他：

有人想搞小動作，但已經(jīng)被提前按死了。

他關(guān)掉手機，躺在床上。

明天會怎樣？

林志遠會不會還有其他手段？

王振國和程家又對他有什么期待？

這些問題的答案，都要等他先跨過眼前這道門檻。

窗外，那輛可疑的車不知何時已經(jīng)開走。

凌晨四點，鄭儀忽然驚醒。

窗外還是濃稠的夜色，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他翻身坐起，發(fā)現(xiàn)掌心全是冷汗。

桌上那盞廉價臺燈還開著，昏黃的光暈籠罩著準考證。

鄭儀，準考證號2023XXXX，考場：第五中學(xué)第17考場。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這行印刷字，突然想起祖宅墻上那張泛黃的照片：

祖父蹲在稻田里，褲腿卷到膝蓋，曬得黝黑的臉上皺紋縱橫；

父親站在煉鋼爐前，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工作服，安全帽下是一雙熬紅的眼睛；

而年幼的自己被母親抱在懷里，背景是村口那所漏雨的希望小學(xué)……

世代農(nóng)工，這是刻在他血脈里的烙印。

前世，他本以為考上大學(xué)就是躍出農(nóng)門，后來才明白：

從寒門到貴子之間，隔著的不僅是分數(shù)，還有無數(shù)看不見的銅墻鐵壁。

鄭儀走到窗前，一把拉開窗簾。

東方的天際線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幾縷金紅色的朝霞刺破云層，像是燒紅的鐵水潑灑在鍛臺上。

風(fēng)云起。

鄭儀深吸一口氣，緩緩?fù)鲁鍪暧艚Y(jié)的不甘與憤懣。

他轉(zhuǎn)身回到桌前，最后檢查了一遍文具：

2B鉛筆削得恰到好處，

簽字筆墨水充足，

那塊用了四年的電子表換了新電池。

一切準備就緒。

當?shù)谝豢|陽光徹底撕破夜幕時，鄭儀鎖上出租屋的門。

樓梯拐角處，晨練歸來的房東大爺笑呵呵道：

“小鄭，今天這么早？”

“嗯，去考試?！?/p>

“喲，公務(wù)員考試是吧？祝你考上??！”

鄭儀笑著道謝，邁步走入燦爛的朝陽中。

巷子口，賣煎餅的大嬸剛支起三輪車，熱氣騰騰的豆?jié){香飄過來。

他買了份加蛋的煎餅，咬下去時脆皮在齒間碎裂，帶著樸實溫暖的焦香。

這就是他要守護的東西。

不是權(quán)力，不是地位，而是讓每一個像他父母那樣的普通人，都能在清晨吃上這樣一份熱乎的早餐，而不必擔(dān)心強拆、攤販驅(qū)逐或者莫名其妙的罰款。

公交站臺前，鄭儀摸了摸胸口的準考證。

龍門在前，這一世，他必將一躍而上！

公交車緩緩駛過城市街道，鄭儀坐在靠窗的位置，靜靜望著窗外閃過的街景。

晨光中的城市正在蘇醒，上班族匆忙趕路，學(xué)生背著書包嬉笑打鬧，街邊的小店陸續(xù)拉開卷簾門。

這是一幅平凡卻生動的圖景，充滿了煙火氣，也隱藏著無數(shù)普通人的努力與掙扎。

車子在第五中學(xué)站停下。

校門口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考生，有人緊張地翻看筆記，有人低聲交談，還有人默默排隊等待入場。

鄭儀走下車，深深吸了一口氣。

空氣中彌漫著油墨和紙張的氣味，遠處安保人員正在維持秩序，考場外圍拉著警戒線，幾名監(jiān)考老師手持金屬探測儀，認真檢查每一個考生的證件。

忽然，他注意到校門口停著一輛低調(diào)的黑色轎車，車窗微開，隱約可以看到里面坐著一個人影。

是周慕云？

還是林志遠派來的人？

鄭儀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

無論對方是誰，無論他們有什么算計，此刻的他，只需要做一件事。

大步走向考場，迎接這場屬于他的戰(zhàn)役。

“請出示準考證和身份證！”

監(jiān)考老師的聲音傳來。

鄭儀微微一笑，遞上證件。

這一刻，他不是棋子，不是被擺布的寒門學(xué)子，更不是誰手中的籌碼。

他只是鄭儀。

一個決心重寫命運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