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愛卿上朝神思不屬,可有心事?”秦?zé)龆俗邶堃紊希讶粨Q了常服。
他神色自若,看不出任何異樣。
蘇太師心中暗罵秦?zé)鰺o恥,睡了他的寶貝女兒還能和沒事人一樣!
面上卻仍保持恭敬,適時的露出憂慮。
“陛下有所不知,小女芙蕖昨夜與臣說想回營州老家,可營州地處偏遠貧瘠,又時常多匪患,臣實在是放心不下?!?/p>
“但小女若仍留在京城,臣也擔(dān)憂外面流言紛擾,惹得小女傷心不快?!?/p>
“思來想去,還是去營州為好。”
“只是小女已經(jīng)年滿十五,臣不在營州實難關(guān)心她婚配之事,便想著在京城時便定下婚約,由犬子護送回營州,直接就算嫁女了?!?/p>
“如此,總不至于拖累她的一生?!?/p>
這話一落,秦?zé)鰟偰闷鹱嗾鄣氖忠活D,幽深沉冷的眼眸微微瞇起,看向蘇太師:
“如此匆忙嫁女,太師有合適的人選了?”
“若對她不好,豈不是火坑。”
蘇太師努力維持著臉上的表情才沒有露出破綻。
這狗皇帝,還好意思說,若不是他,自已的女兒怎么會要匆忙出嫁?
火坑,沒有比東宮更深的火坑了。
“多謝陛下關(guān)心?!?/p>
蘇太師先是拱手道謝,隨即又道:“臣的祖籍在營州,營州還有許多老友故鄰,其中也不乏出色的小輩?!?/p>
“臣從前帶小女回營州時,也曾帶她見過幾位故人,無論是看在舊交情分還是臣的官職上,想來他們是不會欺負她的。”
這話說的十分篤定,來自蘇太師對自已地位的絕對自信。
“……”秦?zé)鲆粫r間沉默。
片刻,問出來一句:“她可愿意嫁?”
蘇太師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自是愿意的,小女就這點好,孝順,從不忤逆長輩?!?/p>
旋即,蘇太師似是想到什么,又跪下請求道:
“陛下,臣想請一個月的休沐,親自送女出嫁?!?/p>
“芙蕖是臣最疼愛的女兒,從小沒有吃過苦,又嬌氣又膽小,此番是遠嫁,許是一輩子再難回京。”
“若是沒有臣等護送出嫁,她一定會十分傷懷…”
對于蘇芙蕖,蘇太師開始高談闊論,儼然是一個心疼女兒到了極致的父親。
秦?zé)雎犞K太師的話,又想起蘇芙蕖在自已懷里哽咽說害怕的樣子。
確實是個嬌氣的小姑娘。
她本無錯,卻要為了這次荒誕付出代價。
甚至怕影響他們君臣、父子關(guān)系,選擇默默忍受,當真沒有吐露半個字。
本來已經(jīng)硬起的心腸,猝不及防被觸動了些。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臣想請求陛下能親自為小女下旨賜婚,也算是給小女最后一點體面,讓她去營州不必害怕受人欺凌。”
蘇太師跪地說著,原本提及女兒幸福開懷的笑,此時也露出苦澀和小心翼翼的懇求,眼底更是似有晶瑩。
秦?zé)鰪奈匆娺^如此的蘇太師。
蘇太師今年五十三歲,乃是兩朝臣子,在秦?zé)龅挠洃浝?,蘇太師永遠殺伐果斷、魯莽英勇。
鐵漢柔情,確實讓人動容。
秦?zé)鲡Р患胺老肫鹱砸言缤龅纳福贿^是昌河行宮的宮女,因為一夕之幸懷上了他。
那時先帝已經(jīng)離開行宮。
生母冒著發(fā)現(xiàn)被處死的風(fēng)險,悄悄生下他,將他養(yǎng)到了五歲。
為了養(yǎng)他……那些塵封的過往,秦?zé)霾辉冈傧搿?/p>
只是在他六歲時,先帝終于又來了。
生母將他帶到了先帝面前,為了讓他認祖歸宗,不僅要忍受驗體的凌辱、滴血認親的羞辱,最后還要獻出生命。
去母留子,他才得以活下來,入宮重歸玉碟,記在了久未有孕的太后名下。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你先回去吧?!鼻?zé)雎曇舻统?,眸子低垂,遮擋住一閃而過的陰翳和沉重。
他真的要讓一個小姑娘,為此付出代價,讓他們至親骨肉永遠分離么?
蘇太師看秦?zé)龅谋砬?,知道自已?yīng)該點到為止了,他確實魯莽,但不是傻子,能在朝堂多年,自然是有自已的一套生存準則。
“那,小女的婚事…?”蘇太師試探性的又拱了句火。
秦?zé)鎏ы?,眼里的凌厲和不悅十分明顯,眉宇輕皺。
不等秦?zé)稣f話,蘇太師就趕忙磕頭:“臣告退?!?/p>
說罷就連忙告退走了。
離宮的路上,蘇太師坐在高頭大馬上面色沉凝。
陛下的心思深沉,輕易看不出內(nèi)心的想法。
他聽女兒的,過來故意說了這么一大通,又是裝可憐又是逼賜婚,真的能讓陛下回心轉(zhuǎn)意么?
蘇太師對此不抱有太大希望。
他嘆著氣走了。
另一邊。
秦昭霖帶著陶明珠入宮給陶皇后行禮請安,這是新婦的規(guī)矩。
“奴婢見過太子、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已經(jīng)在里面等著了,特意叮囑奴婢,你們一來就迎你們進去。”
劉嬤嬤守在鳳儀宮門口,老遠看到秦昭霖和陶明珠的儀駕過來就迎上去,一臉笑意。
她是陶皇后從太傅府帶入宮的貼身奴婢,無論是對上秦昭霖還是陶明珠,她的身份都十分能立得住,所以他們之間也就更顯得親昵。
秦昭霖冷沉的臉看到劉嬤嬤時,溫和幾分勾出一個笑。
余光看著陶明珠,語氣冷冰冰:“別讓母后擔(dān)心。”
陶明珠抿唇低眸:“是,殿下?!?/p>
說罷,硬是逼自已露出個笑臉來,再抬頭,已經(jīng)是一臉喜氣。
兩個人經(jīng)由劉嬤嬤帶著,一起入鳳儀宮正殿。
陶皇后早已端坐在主位上。
“兒臣/兒媳參見母后,母后萬福。”
兩人一起行禮,穿著同色系的大紅婚衣,郎才女貌。
陶皇后滿意的笑笑:“起來吧,賜坐。”
“謝母后。”
兩人一同坐在陶皇后左手下方,以秦昭霖為首。
剛坐下,陶皇后就看到了秦昭霖和陶明珠眼下似有似無的青黑。
笑道:“新婚燕爾、感情甜蜜,這是好事,但也要多多注意身體健康?!?/p>
秦昭霖和陶明珠自然是聽懂了陶皇后的弦外之音。
前者面色不變,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后者硬是逼自已露出個羞澀的笑,隱在衣袖里的手卻要將手帕摳破。
“是,兒媳謹遵母后教誨。”陶明珠笑得溫溫柔柔,垂下的眼眸里恨意幾乎快壓不住。
她與秦昭霖根本沒有圓房。
昨夜秦昭霖回來,洗漱過后直接就睡在了外間,無論她如何請求,秦昭霖都不肯碰她。
秦昭霖被她煩極了,更是落下一句:“正妻之位孤已經(jīng)給你了,其他的你不要想著和芙蕖爭。”
差點沒把她給氣死。
她險些沒忍住將蘇芙蕖與陛下之事告訴秦昭霖,話在嘴巴又強行咽下去了。
陶明珠不敢。
她如今想起這些,仍覺得胸口堵得發(fā)疼發(fā)澀,對蘇芙蕖的恨也就更深一分,早知道就該直接下毒藥。
“母后,為何將諸葛小姐和沈小姐留在東宮?”
“父皇不是許諾兒臣可以娶芙蕖為側(cè)妃嗎?”
秦昭霖忍了一早上的話,終于問出口。
“……”
屋內(nèi)霎時間安靜下來,陶皇后好不容易順下的氣又被拱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