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夫人淡淡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周妥有點尷尬,車內(nèi)的氣氛也很奇怪,他乖乖坐正。
斯越從上車就低垂著眼,坐得很直。
“喂?!敝芡子袣鉄o力沖他低聲道,“你在姥姥面前平常都是這么安靜的嗎?”
斯越看他一眼:“難道你不是么。”
周妥搖搖頭,自以為很小聲地說:“我不知道,我沒有姥姥?!?/p>
許老夫人從后視鏡又輕輕看了他一眼。
桂芳園是許氏的產(chǎn)業(yè)。
看著一道道被送上來的膳食,周妥自小在倫敦長大,哪見過這么多地道的國內(nèi)美食,不由咽了咽口水,但還是疼痛難忍。
于是直接先一溜煙竄了趟衛(wèi)生間,出來后奇跡般的不疼了。
回到位置,他忍著饞嘴,跟斯越一起坐正,直到許老夫人動筷,才跟著大快朵頤起來:“真好吃……這可比我媽做的飯好吃多了?!?/p>
許妍會做的菜就那么幾種,還都沒傳到周述的精髓,這大魚大肉有滋有味的可真是不一樣。
許老夫人喝了口茶,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你在家,家里人都是這么教你吃飯的?”
周妥臉塞得鼓鼓的,“沒有,我媽說要等長輩先吃才能動筷,還說筷子不能豎在碗里,那樣是給神明吃的,還有舉杯的時候不能高過其他人,那樣不禮貌?!?/p>
這話說的還像那么回事,許老夫人淡頷首。
下一秒,周妥就忽然又道:“不過我媽還說,規(guī)矩事小,吃飯事大,能吃上一頓飽飯不容易,如果怎么都沒辦法讓別人舒服,那就讓自己吃得舒服一點?!?/p>
許老夫人微不可查皺了下眉。
什么歪理邪說。
助理眼瞧情況不對,出來開口道:“是這樣的小同學,我們老夫人想問問你,斯越在學校里有沒有跟你說過什么?”
許老夫人懷疑斯越那天離家出走的叛逆,包括他這些天的情緒不對勁,是因為他在學校里遇到了什么事,比如,依舊被那個橫行霸道的同學欺負。
正在吃飯的斯越不自覺咬了下筷子。
想起曾經(jīng)幾次跟周妥挑釁,說他和許妍一點都不像……
周妥看了眼斯越:嘴里大口咬著雞腿,沉默幾秒,“沒有啊。”
斯越一頓。
周妥說:“項斯越在學校里人緣可好了,大家都喜歡跟他玩,放心,沒人欺負他,我罩著他呢?!?/p>
工作人員又陸陸續(xù)續(xù)上了幾道菜。
其中有道菜的裝飾上擺了幾朵花,一進來,斯越就開始打噴嚏。
助理這才注意到上面的花,忙差人送出去,斯越的噴嚏卻依舊沒停。
“你花粉過敏?。俊?/p>
周妥說,“我教你個偏方,往小拇指頭的中間貼一節(jié)膏藥,立馬就沒事了。雖然聽著有點離譜,但真的很管用。”
許老夫人撂筷子的手停住,幾乎有些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他,眉頭輕攢起:“你怎么知道這法子?”
“因為我媽也花粉過敏?!?/p>
許老夫人眼底閃過半分茫然。
這法子,是個土法子。
小時候,每次許妍花粉過敏一打噴嚏,她也會說同樣的話,做同樣的事。
“媽媽,眼睛癢癢,鼻子也癢癢?!痹S妍眼睛和鼻頭都是紅的,小小的一個站著,很委屈的樣子。
許老夫人緘默,側(cè)頭看向旁側(cè)有些不舒服的斯越,讓助理買張膏藥來。
周妥沒吃一會兒,肚子又疼了,去跑了趟廁所。
因為找不到回來的路,還拉著斯越一起出去了。
包廂里只剩下許老夫人和助理。
許老夫人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道:“他就是欺負斯越那個孩子?”
“是?!敝淼?。
和許老夫人想象中的混世小魔王不同,這小胖子,雖然沒禮貌沒規(guī)矩了點兒,但也還算個正常孩子,沒那么野蠻。
“他好像還跟那位隋瑩瑩隋小姐有關(guān)系?!敝碚f,“昨天我去替您取文件的時候,瞧見這孩子被隋瑩瑩帶著在一家燒肉店?!?/p>
一些事情縈繞在許老夫人心頭,她似乎明白項易霖究竟是怎么認識這個叫隋瑩瑩的女孩了。
或許,就是因為這兩個孩子的相處才認識上。
許老夫人驀地想起跟他母親通話時,那個無能到有些蠻橫無禮的母親……
許老夫人捏了捏眉心,“這樣一切就都解釋的通了,怪不得。”
“上梁不正下梁歪,身邊沒什么好教養(yǎng),教出來的孩子也沒什么禮貌。”她擺了擺手,“易霖和嵐嵐就要結(jié)婚了,這段時間,我不希望任何事情出差錯。多少讓這孩子吃點苦,也讓那隋瑩瑩跟著安生一些時日。”
助理:“您的意思是……”
“小懲,別傷了性命就行,終究只是個孩子。即使是他家大人不懂事,我也沒必要對一個孩子下死手?!?/p>
周妥上完廁所,回去跟許老夫人道了別后,就在門口等許妍的車。
斯越走出來,陪他一起等。
等的過程中,周妥肚子又疼了,他“嘶”一聲,捂著肚子,“不行不行,你替我等一等,我肚子疼,我得再跑一趟廁所?!?/p>
他都跑出去,又跑回來,把書包丟給斯越。
結(jié)果又跑回來一次,把最外面的厚重羽絨服脫下來,“進廁所費勁兒,替我拿著,謝了?!?/p>
被他蓋滿身的斯越:“……”
去公廁上完廁所出來的周妥渾身舒爽,剛打開衛(wèi)生間門,恰好和對面街道口的許妍對上了視線。
周妥訕笑:“嘿嘿?!?/p>
找了好幾條街才終于找到這里的許妍面無表情,用手橫著在脖子上抹了下,做出一個“你死定了”的動作。
正要往他這里走。
大道路上,一輛似剎車片失靈的車突然疾馳而來。
許妍聽到聲音轉(zhuǎn)過頭看,看到了站在路邊的斯越。
飛馳的車輛如離弦箭,而這輛車搖搖晃晃要撞的目標,好像就在這邊——
他背對著,低著頭,沒看到。
“項斯越!”
周妥瘋狂大喊,沖他招手呼喊。
斯越遲鈍的抬起頭,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
下一秒,整個人被大力抱進懷里,熟悉的、柔軟的馨香充斥進鼻腔,斯越被帶著后退兩步一個踉蹌跟對方同時倒在地上。
他抬頭,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心跳漏了一拍。
許妍緊緊抱著斯越,用盡全身力氣將他往旁帶。
飛馳的車輛咫尺距離,躲不及,避不開。
許妍和斯越在同一時刻閉眼。
設想中的疼痛卻沒有來襲。
一輛不知從哪出現(xiàn)的雷克薩斯“嘭”的一聲,撞上了這輛失控的車。
巨大的碰撞重力令兩輛車被甩到旁邊的路牌,輪胎摩擦地面的尖銳聲音在上空劃開,四周人聲尖叫嘈雜,兩輛車迫停。
許妍余驚未落,喘著氣,抬起頭,看到了那輛雷克薩斯后排的男人。
項易霖神情陰郁冷漠,不似平常那樣什么都不在意的冷淡,帶著股不知名的狠勁兒和緊張,目光緊緊盯著她和她懷中的斯越,沒挪開半分。
也是在這個時候,聽到動靜的許老夫人從桂芳園走了出來。
看到了站在路邊的斯越。
還有,抱著斯越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