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晚冬的風(fēng)很冷。
轉(zhuǎn)向燈打著,周述停車到車位上,喝了口卡槽里的咖啡,閉眼,靠在椅背上緩了會兒。
聽到消息提示音。
睜開眼,扭過頭去看,許妍又給他留了幾條言。
【妍妍:還好嗎?】
【妍妍:發(fā)生什么事了?!?/p>
【妍妍:今晚還趕得及回來嗎?】
周述臨走前給她煮了面,許妍大口吃完,現(xiàn)如今又給他煮了一碗面。
還給他拍了張照片過來。
周述輕笑。
他發(fā)了條語音過去,嗓音溫淡:“沒什么事,可以解決。我到樓下便利店了。給你買了關(guān)東煮,但小哥說可能還要再煮一會兒,所以等我?guī)追昼??!?/p>
剛跟許妍發(fā)完消息的這一秒,那個歸屬地英國倫敦的號碼就又堅持不懈地打了過來。
周述這幾天調(diào)查孩子仍是沒有任何進展。
那個孩子,不知道究竟被項易霖藏到了哪去,竟然沒有泄出一絲風(fēng)聲。
電話仍在持續(xù)響著。
數(shù)不清這是拉黑的第幾個號碼了,但對方總能堅持不懈的換個號碼再次打來。
“咚咚咚”
店員小哥拎著手提袋出來,“帥哥,你的關(guān)東煮好了?!?/p>
周述收回視線,隨意將電話撥掉拉黑,降下車窗禮貌接過。
“謝謝,辛苦。”
-
許妍第二天早晨,才看到昨晚的那段通話。
來自于一個陌生人的電話號碼。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接通的,還打了挺長一會兒。
她試著打回去了一次,卻無人接通。
她今天有休假。
準備和周述去附近的幾個孤兒院和慈善基金會看看,看看有沒有適齡的孩子。
雖說這種方式不亞于海底撈針,但總比沒有任何希望好。
和項易霖名下有關(guān)聯(lián)的,沒有幾個。
兩人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幾乎把幾個地方的孩子們都看過了,但因為數(shù)量實在龐大,篩選過后也仍有二百多個。
許妍站在孩子群里,看著周述給孩子們分發(fā)文具和零食,輕輕嘆了口氣。
“阿姨?!庇袀€小女孩跑過來拽拽她的衣服,甚至還冒著鼻涕泡,“能不能給我扎頭發(fā)?!?/p>
許妍溫笑,蹲下。
“好?!?/p>
找了一天,精疲力竭。
準備回程,周述替她系好安全帶,順便摸了摸她的頭,輕輕道:“不用急,妍妍,我讓小張他們也在找了,也請了私家偵探,不會有問題。”
許妍慢吞吞點了點頭。
但她不覺得,私家偵探能敵得過項易霖的手段。
周述看出她吃果凍的時候也仍有些心不在焉,靜靜看著她。
到了樓下,他沒立即跟上,溫聲道:“我出去一趟,你先上樓,妍妍?!?/p>
許妍點頭,走了。
留在原地的周述看著手機里再次震動的那個電話,沉默的時間更長了。
但他最后還是選擇沒接。
重新拿著車鑰匙走去停車場。
打算一個人,再去剛剛那幾個孤兒院全部查一遍。
外面太冷,許妍需要休息。
……
許妍剛進小區(qū),準備往樓道走。
突然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
她看著對方,覺得好像在哪見過,但又不太熟悉。
正要走,卻發(fā)現(xiàn)對方正盯著她。
這助理是剛從老宅硬闖出來的,語氣磕絆:“小姐,求求您……求求您救救老夫人,她被先生關(guān)著,現(xiàn)在只剩下半條命了?!?/p>
許妍微頓。
如果說,人生是一顆樹的話。
她沒想過自己會是以這一種方式再回到自己出生的這片土地。
回到這個,她從小生活的環(huán)境。
這里很多事物都沒有變化,還和她記憶中,那個小時候的家一模一樣。
她淡淡注視著。
門口的保鏢擋得很嚴實,嚴防死守,根本不再給人進去和出來的機會。
硬闖出來的助理干著急,急得甚至有些口不擇言了:“小姐,怎么辦怎么辦,再進不去,老夫人真有點情況該怎么辦……”
“不急?!?/p>
許妍帶著助理從一個小側(cè)門進了。
那是她小時候逃出去玩時偷偷用的,很多人都不知道。
項易霖也不知道。
因為那時候,他在監(jiān)視自己寫作業(yè)考試,所以許妍連他也沒告訴過。
還沒走近熟悉的房屋,就聽到重重的咳嗽聲。
許妍提著緊急醫(yī)藥箱,走了進去。
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精神不佳的許老夫人。
——說只剩下半條命實在是有些夸張。
但看上去,也確實少了很多精氣神。
闔著眼躺在床上的許老夫人根本不知道來人是誰,聽到腳步聲,還以為是許嵐。
“你又來做什么?!?/p>
她疲憊年邁的聲音沙啞,“我已經(jīng)沒什么能幫你的了?!?/p>
對方不語,只是徑直走到她面前,檢查呼吸和脈搏。
許妍雖然是骨科醫(yī)生,但學(xué)臨床時也學(xué)過基礎(chǔ)的專業(yè)知識,許老夫人只是流感,并沒有什么大事。
只是拖了太久,發(fā)起高燒,才會看起來沒什么精氣神。
許妍又測了體溫。
柔軟的手背貼在許老夫人的額頭上探了探。
直到這個時候,許老夫人才察覺出了不對,緩緩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許妍那張溫淡平靜的臉。
“……”
在看清人臉后,許老夫人心都漏跳了兩拍。
她蠕蠕干澀的唇,“……妍妍?!?/p>
許妍依舊沒說話,只是拿了退燒藥給旁邊的助理遞過去,讓他把沖劑沖開,給老夫人喂下。
許妍又通過觸診按壓,和聽呼吸,簡單判斷了下。
“目前的情況來看,應(yīng)該是沒有肺炎,只是單純發(fā)燒?!彼穆曇羝届o,“但是保險起見,還是建議立刻去就診,去醫(yī)院拍個片子做個血常規(guī)。”
助理聽著連連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沉默幾秒,又道:“可先生那邊不讓老夫人出門……”
“閉嘴!”許老夫人低低呵斥了他一句,“胡說八道什么。別在妍妍面前亂說。還有你,沒事把妍妍叫過來干什么,我都說了我沒事?!?/p>
助理一頓,低下頭,不敢再說。
許妍沒什么表情,將自己帶來的急救藥品和急救箱全部留下。
“東西就先都放到這里了,這些藥應(yīng)該足夠,等發(fā)燒的時候再喝,沒發(fā)燒就不用喝了?!闭f完,她起身就朝外走,一絲回頭的猶豫都沒有,“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妍妍……”
那道干澀的聲音再次響起。
卻沒能喚起對方半分停步的動作。
周圍都是許妍熟悉的裝潢,包括院子里的山山水水,是她從剛會跑時,穿著小涼拖鞋就開始踩在咯吱咯吱響的橋上歡脫跑著的時候就有的。
但此刻,沒能讓她有絲毫留戀。
就在許妍即將要離開時,許老夫人的聲音仿佛疲憊到了極點,再次開口叫住了她,聲音沙啞:“妍妍?!?/p>
“我讓人查過了,當(dāng)年……你沒有驗過自己的DNA?!?/p>
“也沒有,去查過跟許嵐有關(guān)的消息。”
許老夫人像是談到了自己最不愿提起的話題,可沒辦法,她不知道何時再能見到許妍,她怕,也悔,她不得不把這個話提起,試圖解開這些年留在自己心里的結(jié)節(jié)。
深深吸了口氣,“你的確……一直都以為,自己就是我們的女兒?!?/p>
“是我們不對,對你有所猜忌,懷疑你是為了貪圖這個身份,不想讓我們跟親生女兒見面,才隱瞞了這一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