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隋瑩瑩詫異,歪頭又多看了許老夫人幾眼,覺得這老太太有點(diǎn)眼熟。
許老夫人在面對許妍的時候,那種嚴(yán)厲的形象減弱了不少。
“你這些年去哪了,過得好不好,媽……”
說到這里,許老夫人欲言又止。
許妍將病歷遞給隋瑩瑩,溫聲沖她說:“你先走吧?!?/p>
然后她雙手抄兜,再次看向許老夫人。
“您是來看項(xiàng)易霖的么,他情況不嚴(yán)重?!?/p>
“媽媽是來看你的?!?/p>
許老夫人聲音也變得輕了些,盯著她的臉,像是在看待一個走丟的孩子一樣,手卻緊張的不自覺收緊。
“你當(dāng)年一走了之,媽媽找了很久,也找了很多地方,很多天都睡不好……”
“項(xiàng)易霖是沒事,但兩位司機(jī)都受了傷,尤其是另一位?!痹S妍打斷了她的懷念,跟她各說各的。
她想起肇事者的那個車牌號,那輛車的車牌號甚至是當(dāng)年許老夫人帶著上小學(xué)的她去抽的號。
那位司機(jī),也是許妍很小的時候就認(rèn)識的許家的司機(jī),“那位司機(jī),右腿大概一年動不了了。”
許老夫人卻仿佛置若罔聞,對這些人的生死都看得很淡。
反倒是想著解釋自己的意圖,不想讓她誤會:“媽媽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媽媽,媽媽不知道那個人是你和斯越,如果知道是你,我一定……”
“一定不會讓人開車撞過來是嗎?”
許妍甚至覺得有些可悲,“您還真是一點(diǎn)沒變?!?/p>
依舊的冷血,自私,只看中自己想看重的。
就像曾經(jīng),二選一里,她是被拋棄的那個。
許妍沒覺得許老夫人當(dāng)年有做錯什么,人都是自私的,她好不容易找回親生女兒,想護(hù)著女兒很正常。
但在火場之中,把她救出來的許妍重新暈倒在火場的那一刻,感受著大火彌漫吸入煙霧,感受到過那種深刻的疼和自己被灼燒的感覺。
醒來后,又聽到許老夫人讓自己隱瞞兇手時,心也的確疼,疼得快要死了。
因?yàn)樗潜粙寢寔G下的那個。
被自以為是媽媽的媽媽,丟下的那個。
人都是感情生物,所以許妍注定做不到完全理性地思考這些。
或許曾經(jīng)有痛,也有過恨。但是許妍發(fā)現(xiàn)她其實(shí)連恨都不配恨。
因?yàn)樗龥]有資格。
所以她不敢再恨,也不敢再痛。
“妍妍,媽媽……”
“您不用向我解釋什么,我也知道您給了楊叔王叔各一筆很豐厚的補(bǔ)償,能讓他們的女兒繳學(xué)費(fèi),兒子買房子,他們也甘愿受傷為您賣命,你情我愿的事,即使道德法律上有問題,也輪不到我來譴責(zé)您?!?/p>
許妍說:“我也很感謝您曾經(jīng)對我的養(yǎng)育之恩,如果沒有您,或許我這個孤兒早就餓死了?!?/p>
“當(dāng)初年紀(jì)小不懂事,一走了之,也許寒了您的心,我向您道歉?!?/p>
“但我想說的是,”許妍頓了頓,疏離的口吻依舊,“妥妥是我的兒子,他還小,如果有做錯的地方您可以懲罰我,畢竟您也有孩子,我保護(hù)孩子的心情就如您當(dāng)初保護(hù)孩子的心情是一樣的,希望您可以理解我?!?/p>
饒是許老夫人,威嚴(yán)的臉上也多了些茫然:“他是你的兒子……你現(xiàn)在再婚了?那個人對你好嗎?”
她的眼里帶著母親的關(guān)切,像是在對待一個離家出走了很多年的閨女,又擔(dān)心又緊張,想多知道她的近狀。
“公事繁忙,多的就不閑聊了,我先走了。”
許妍靜默,客氣的保持邊界感,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走了。
許老夫人想攔她,卻不知如何該攔。
站在原地,扭頭,這才仔細(xì)瞧見墻上貼著的醫(yī)生簡歷,看到了許妍那一欄,看著上面長長的履歷,感覺心底某個地方空了一塊。
她回來這么久,自己竟然一點(diǎn)都不知道。
或者說,是知道了,卻始終不敢去面對……
-
車程很久,許老夫人心不在焉。
想起自己還有個女兒,于是開口道,“不回老宅,去別墅?!?/p>
但到了別墅,許嵐不在家,電話也打不通。
許老夫人坐在沙發(fā)上,很久都未能心安。
正在樓上收拾的保姆帶了堆雜物下來,許老夫人瞧見,“站住?!?/p>
保姆一愣,聽她說,“手里拿的什么,拿過來?!?/p>
那兩箱照片被重新放在許老夫人面前,許老夫人拿起最上面的一張,看到照片上抱著小狗笑的女孩,眉頭緊皺:“誰讓你拿下來的?”
保姆是新來不久的,不知道她為什么生氣,忙道:“是小姐……小姐說那屋子空的太久,雜物太多灰塵也多,讓我們騰了過段時間做成衣帽間。”
許老夫人怎么能不知道許嵐的想法,將相片放在桌上。
“那么多空房間,怎么偏偏就容不下這一間,留著,東西全都放回去。”
她看著那張照片里女孩的笑顏,又想起今日見她時,她遮不住的憔悴,忍不住閉了閉眼。
“去查查,許妍這些年在外頭都做了些什么?!?/p>
助理轉(zhuǎn)身要去查,她又道:“等等,重點(diǎn)查查她現(xiàn)在的那個伴侶,還有那個小胖子,我要一五一十全部知道。”
助理前腳剛走,許嵐就進(jìn)來了。
許嵐在外面宿醉一整夜,剛知道項(xiàng)易霖受傷的消息,還不知道具體怎么回事,回來急急忙忙要換衣服去醫(yī)院,看到許老夫人在這里,忙問。
“媽……哥怎么了,什么情況,現(xiàn)在還好嗎?”
她失魂落魄,跑得很急。
許老夫人看起來臉色有些沉,聞到她身上刺鼻的味道,臉色更是不好,疲憊地嘆了口氣:“他沒事?!?/p>
“嗯好,那媽等我一下,我換身衣服就下來,您等我一起去醫(yī)院。”
說完許嵐就慌里慌張上樓了。
她看著鏡中疲憊醉態(tài)的自己,懊悔咬了咬牙,花最快的時間把自己收拾好,下樓輕聲道:“媽,我好了……”
一樓卻沒了人。
“媽呢?”
“走了?!北D氛f,“老夫人說她今天身體不好,就先回去了?!?/p>
回去了?
許嵐詫異,從樓梯往下下,余光瞥到桌上那張照片,臉垮了下來。
許妍……
陰魂不散,真的是,陰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