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xué)四年,項易霖跟許妍都在同一所學(xué)校,同一個學(xué)院的不同專業(yè)。
他學(xué)的是醫(yī)療器械與裝備,許妍學(xué)的是臨床。
許妍性格太好,到哪都很熱情,對朋友出手又很大方,被更多人追了。
光是他知道的,跟她同一個實驗室的就有三個。
許妍對那些追求者都很客氣,禮貌地說自己有男朋友,謝絕他們的邀請和禮物。
有一件生日禮物,是一個富二代送的,六萬塊的高跟鞋。
聽說是澳洲的貨,就那么幾雙,很難買到。
看得出來許妍很喜歡那個款式,但還是還給了對方。
項易霖為此,那半年里打了三四份工,白天給高考生補課,晚上去靜吧端酒擦桌子,后來終于攢夠了那些錢,卻沒買到相同的款式,只買到了同一個品牌的。
他在她的生日宴上送了出去。
在那堆禮物里,那份禮物不算貴重。
但許妍愛不釋手,單獨把它拿了出來抱在懷里,晚上結(jié)束還要拿回家給爸爸媽媽炫耀:“是小項買給我的!媽媽看呀,真的好漂亮?!?/p>
趁著她跟父母吃飯,項易霖短暫離開。
去了趟雁城某個遠(yuǎn)郊的小破樓房,一到陰天下雨潮濕泛著青苔的墻壁就會悶出潮味。剛打完工的許嵐坐在馬扎上,拿圓凳當(dāng)桌子吃著六塊五一碗的蛋炒飯。
看到他來,很驚訝:“哥,你怎么來了?”
項易霖將那部手機放到桌上,“生日禮物。”
許嵐愣住,先是驚喜,而后小心翼翼拆開那個手機,聲音都不自覺放輕:“要花好多錢吧……”
“不貴?!表椧琢卣f,“沒多少?!?/p>
許嵐沉默幾秒,把手機放回盒子里:“其實我的手機還能用,要不退……”
“已經(jīng)打開,就退不了了?!?/p>
許嵐這才終于肯收下,眼睛里泛著屏幕的光,眼里都是對新鮮事物的好奇與雀躍。
明明已經(jīng)上了大學(xué),許嵐此時此刻才擁有自己人生中第一部新手機,之前都是被人用到淘汰,才放在二手店里促銷賣出去的。
項易霖還給她買了一個生日蛋糕,六寸的。
許嵐在他的注視下,許了愿望:“希望……我哥能盡快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希望我能盡快回到許家,希望我們都能過上本該擁有的生活。”
本該擁有的生活……
聽著輕松,卻真挺難的。
項易霖被碎發(fā)遮住的眼底情緒不,輕扯了下唇。
那天沒陪許嵐待多久,就回了許家。
許妍正坐在客廳里,周圍堆滿了生日禮物,她跟著保姆一個接一個的拆,那些朋友甚至給她的狗送了愛馬仕狗鏈,小毛團狗糯米興奮地汪汪直叫。
“項易霖你回來啦?!?/p>
她笑靨如花,身上繁重的公主裙還未褪去,拖著疲憊的聲音撒嬌,“快來陪我一起拆快遞,拆的我手好疼?!?/p>
項易霖走過去,蹲下,接過她拆了一半的包裝盒拆。
許妍忽地靠近,勾住他的脖子,趁保姆阿姨不注意,悄咪咪親了他一口,那股唇釉的香甜味道使得她像一個清新可口的蘋果。
“你剛剛?cè)ツ牧?,都沒跟我一起吹蠟燭?!?/p>
“猜猜我許了什么生日愿望?”
項易霖看向她,“什么?!?/p>
許妍悄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我說,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得到幸福,包括我們?!?/p>
她真天真,也真爛漫。
她是在愛中呵護澆灌長大的孩子。
……她憑什么?
后來項易霖才知道,她的鞋柜里其實有一雙同款的鞋。
但她鐘愛自己送的那雙,穿到底都有些破損也不舍得扔,最后項易霖修補好,她又滿心歡喜穿了好久,直到真的一點穿不了,才小心翼翼收到鞋柜里。
“這是你送我的第一雙鞋,我要好好珍藏,等我們都老了、頭發(fā)花白之后再來看,我一定會哭得鼻涕眼淚一起流?!?/p>
她一個人望著那雙鞋暢想,項易霖靠在柜子旁,靜靜看著她的感動。
后來,他們結(jié)婚了。
是隱婚,因為許氏父母仍對他保留著一絲戒備,不想公開承認(rèn)他已經(jīng)正式成為許氏的繼承人。
再后來,許妍懷孕了。
她的肚子一點點圓潤,項易霖每天工作回來之后,都能看到她坐在沙發(fā)上的樣子。
落地窗,昏暗的落地?zé)簦吭谏嘲l(fā)上等他等睡著了,頭發(fā)挽起,那模樣溫婉如水。
項易霖走過去抱她,她醒來,小聲含噥著:“寶寶說明天想吃冰淇淋?!?/p>
“是你想吃還是它想吃?!?/p>
許妍一口咬定:“是它?!?/p>
項易霖輕哂,做出一個丈夫該有的溫柔,吻她的額心,低聲讓她睡吧。
連他都不清楚,剛才那笑究竟是演出來的,還是真的。
他在用自己的一生來演戲,演到最后,他都分不清他到底是厭惡許妍,還是愛許妍。
直到,在商場打工的許嵐目睹了許母和孕中的許妍逛街。
那一幕深深刺痛許嵐,她沒有按照原計劃等項易霖正式成為許氏繼承人再動手,開車撞了許母。
許母車禍?zhǔn)軅?,但后續(xù)感染嚴(yán)重,需要骨髓移植。
要到移植的時候,抽血才發(fā)現(xiàn)許妍不是親生女兒。
而那個時候,作為肇事者的許嵐出現(xiàn)了,在所有許家的親戚注目下,跟醫(yī)生說:“試試我的,或許,我的骨髓可以?!?/p>
再后來,許嵐成功被認(rèn)親。
成了真正的許氏千金。
一起,都好像如他們計劃的那樣進行。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正軌。
至于許妍……
手上的煙被摁到煙灰缸里捻滅,冒出青灰的煙霧。
耳邊是那群舊友的熱鬧與狂歡,項易霖將抽回思緒,不再想下去,闊步轉(zhuǎn)身離開,眼底無一絲波瀾。
“哥。”邱明磊注意到,跟他往樓下走,“這就走了?不再待會兒,妍妍不是還在這兒呢……”
秘書陳政上前,將手機遞來:“先生,嵐小姐的電話?!?/p>
邱明磊聽到這個名字,唇角抽搐了下。
“那妞不是在澳洲又惹了什么麻煩讓你處理吧?好事一樣不做,壞事一樣不差。”
項易霖側(cè)眸:“要多少給她?!?/p>
他步履沉穩(wěn),徑直邁步往前走。
走到某個展廳時,許妍正跟趙科長等幾個領(lǐng)導(dǎo)一同在聊天。她懷里那本書是一位業(yè)界前輩編纂的,剛拿到了簽名。
在聽前輩講話時,許妍總是很認(rèn)真,而且也很會說話。
她骨子里是被那些金錢浸養(yǎng)起來的,從小受到的教育也是規(guī)矩與修養(yǎng)。
有個老領(lǐng)導(dǎo)要給她介紹對象。
趙科長笑了:“我跟許主任的未婚夫認(rèn)識很久了,他們感情很穩(wěn)定,明年年初大概就要結(jié)婚了?!?/p>
許妍也笑:“如果有機會,婚禮您一定要來。”
兩人在某刻擦肩而過。
他走過的瞬間,風(fēng)輕浮起她的頭發(fā),發(fā)絲輕揚。
她依舊在笑,他也沒回頭。
兩人像是不認(rèn)識一般,就這么經(jīng)過又離開。
項易霖這輩子冷心冷血、無情無義,為了復(fù)仇不擇手段,商場廝殺打拼到如今做過太多骯臟齷齪事,向來問心無愧,也不曾對任何人有悔。
不曾,從不曾。
所以也絕不會有任何人能影響他的心神。
無論是誰,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