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府衙出來,蘇兮是渾身上下都舒坦得不得了。
特別是有方劉氏“哎喲哎喲”的聲音在后面作為背景音樂的時候。
有時候,人就是得承認。
仇人過得不好,自己心里才會舒服,蘇兮心想。
不過方恒豐不清楚這一點,他現在只覺得來府衙一趟丟了大人。
他瞪方長余一眼,這兒子也是靠不住的,知縣還沒怎么問話呢,他就哆哆嗦嗦的生怕的模樣,真是丟人。
方長余接收到他的目光,忙慌地把哭天喊地的方劉氏弄到驢車上。
蘇兮看到這一幕,其實還是有些慶幸的。
開局是退婚流那倒是沒什么,可要是穿過來的開局是宅斗,還是跟這么不懷好意的家里斗,那還是算了吧。
她搖搖頭,轉身正要走。
方恒豐忽然開口:“兮姐兒,玉佩這事你嬸子做得不對,那錢你就安生收著,把家里面欠的饑荒還還。”
蘇兮轉頭看著他。
“親事不成,本就是要給你財物壓身的,而且你父母都不在了,作為叔伯也要給你添置些傍身的東西,這十兩銀子就當是給你的嫁妝,給霆哥兒倆留一點,剩下的應該夠你嫁一個不錯的人?!?/p>
“現在你也大了,一直在城里做雜活擺攤也不是個事,雖然你跟長風沒有緣分,但是要是想嫁個讀書的哥兒,叔伯也可以再給你…”
“等等?!碧K兮實在是沒有忍住,打斷他說話,然后從懷里拿出狀子對他說,“狀案上寫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這十兩銀子賠得可是玉佩的錢?!?/p>
“另外,方叔,至于我婚嫁如何,那就不牢您再費心了?!彼p輕搖頭,把狀子收起來,直勾勾看過去,似笑非笑道,“你要是真費心,就提醒嬸子把那玉佩的事再藏得深一點,可別被人發(fā)現。”
說完,轉身就走,絲毫不作停留。
站在原地的方恒生神色變了又變,拳手攥緊又松開,一揮衣袖轉身上了驢車。
兩個人一南一北。
…
平康王府。
戲臺上,濃妝厚涂畫黑臉的角兒正讓人去抬鍘刀,聲音響亮地唱著戲。
臺下,平安時轉轉大拇指上的扳指,端起一杯酒飲盡,然后將把玩折扇丟到桌上,陰陽怪氣地說:“皇家駙馬公主之事,豈是戲中小小的三品官敢摻和的,這戲演得不實在?!?/p>
旁邊立即有個響應唱和的。
“也不能說不實,畢竟說不定這汴京城就有人敢參與呢?!?/p>
平安時輕哼一聲,對于這人的接話不太看得上眼。
該接話的沒接話,該回應的沒回應,跟他設想的不太一樣。
他想著,不由得往水亭左邊看去。
蕭瑾瑜單手支著頭,閉著眼睛,一副與世隔絕的模樣。
平安時又輕哼一聲。
“聽個戲還說那么多亂七八糟的干什么?!瘪T喻州有些不耐煩,把手上瓜子一丟。
對上他,平安時就更氣了。
當初還把人帶來的時候不帶,現在不該帶人的時候偏偏把人帶過來,就沒見過這么沒眼色的。
但是礙于馮喻州潑皮無賴的性格,他這話沒法說。
“隨便說兩句?!逼桨矔r敷衍地說。
“聽戲,先別說話?!瘪T喻州也沒好氣,又叮囑他一句,繼續(xù)聽戲。
也就是此時,蕭瑾瑜睜開眼睛。
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水亭的侍衛(wèi)在他耳邊小聲稟報。
聽完侍衛(wèi)傳的話,蕭瑾瑜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侍衛(wèi)近來一直稟報這類信息,也算是對他的反應有些把握,見他沒阻止,就繼續(xù)往下說:“兩個人不歡而散后,方恒豐帶著方劉氏去了藥堂?!?/p>
至于蘇兮,蕭瑾瑜都不用問,就知道她的去處。
不過,他眸色沉了沉。
“讓人去查查那枚玉佩?!笔掕し愿酪宦?。
侍衛(wèi)領命下去。
這會兒,平安時才注意到蕭瑾瑜這邊的動靜,望過來,有些陰陽怪氣地說:“看來蕭大人為查錫山的案子真是日夜辛勞啊,難得來我府上聽會戲,都這么困。”
蕭瑾瑜神色平靜,一點都不受影響,自顧自地飲了茶,才回答他的話:“平小王爺客氣?!?/p>
平安時對于他油鹽不進的模樣有些沒法子,只得氣急敗壞,直奔主題:“蕭大人,那日我那賤妾一家沒有規(guī)矩壞了事,這事該罰該認都算數,但是平康王府管了錫山多少年,為圣上為朝廷出了多少的礦眾人皆知,蕭大人總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就聽信奸人的挑撥,非順錫山的礦有事?!?/p>
他這話一出。
蕭瑾瑜還沒反應,馮喻州先心道一聲“糟了”。
錫山的事?
馮喻州只是聽個名,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連忙起身:“聽戲,別說這些個煩人的事?!?/p>
蕭瑾瑜反應倒是還行,起身:“平小王爺多慮,京兆府查案絕對是秉公辦案,從不徇私枉法?!?/p>
然后說完這個,繼續(xù)又說:“今日叨擾,改日再聚?!?/p>
話落,轉身就走。
見他離開,馮喻州也連忙跟上前,邊小跑離開邊跟平安時說話:“正好,我有事準備問問他,先走一步?!?/p>
平安時見兩個先后離開,“歘”地一下把桌上的茶杯推下去。
茶盞掉在地上,四飛五濺。
…
“蕭二,你等等我?!瘪T喻州在后面小步快走。
蕭瑾瑜聽到聲音,皺皺眉,不過腳步確實慢了一些。
馮喻州跟上來,呼吸還沒喘勻就急忙問他:“汴京城中是不是禁止養(yǎng)雞鴨?”
蕭瑾瑜乍一聽有些沒反應過來,隨即想到暗衛(wèi)稟告的那些消息,琢磨過來一點。
這事應該跟蘇記有關系。
他思索片刻,回答:“大齊律法并無明文規(guī)定城中不許養(yǎng)雞鴨,但是默認的規(guī)則就是不許的。”
馮喻州心情就隨著他這句話上下起伏。
前面剛向上一點,后面就重重地落下去。
“…那就是不許!”他覺得蕭瑾瑜說話不敞亮,有些拐彎抹角。
蕭瑾瑜點點頭。
“那就是只能在城郊養(yǎng)雞鴨了?!瘪T喻州小聲嘀咕,“但是,養(yǎng)雞鴨這事我不會啊,得找誰來養(yǎng)?!?/p>
蕭瑾瑜本來都不想搭理他了,聽到這里,忽然眼前跳出蘇兮每次得了賞錢那張燦爛的臉,沉默片刻。
他說。
“誰讓你養(yǎng)的雞鴨就找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