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英才心頭慌亂,聽到這個問話,以為能嚇到對方,硬撐著抬起下巴,驕傲地說:“我是大齊三十八年秀才?!?/p>
朝廷對有功名的學子是有優(yōu)待的。
盡管功名不高,許英才平日也是被人捧著的存在。
他理所當然地以為蘇兮會因為功名而害怕。
“若不想讓我上報官府,追究你的責任,趕緊就從這里離開。”他色厲內(nèi)荏地說。
只能說,如果他說此話,不是身體大半都在地上,會更有威懾力。
能被他嚇到的人可能是別人。
但是不是蘇兮。
“報官府?”蘇兮斜他一眼,眼神里帶著嘲弄的意思,“把官府的官員們叫來看看,一個落榜的秀才是如何在課堂上欺壓學生的?”
“還是讓官員們過來看看,大齊三十八年的主持科舉的考官是如何公正嚴明,把一個空有其表的廢物踢出科舉的隊伍的?”
許英才聽到此話,心塞都別提多心塞,差點一個氣悶暈過去。
“你——”
他平日總是以功名自傲,教育這群學生。
因此在見到許英才被這句話氣得差點吐血,距離他最近的學生頭一個沒忍住,捂著嘴笑起來。
許英才本來就要暈過去,聞聲立馬冷眼望過去。
“何康,以后都不想讀書了?”他沒好氣地說。
何康被他欺壓慣,一見他的冷眼,再聽他用讀書的事情威脅人,就立刻閉嘴。
另一位賊眉鼠眼學生見許英才重新占據(jù)上風。
他眼睛骨碌一轉(zhuǎn),連忙跑過去把在地上的許英才扶起來,然后怒視剛走過來的蘇霆:“許夫子乃是學師,怎能如此失禮,因一樁小事,就讓家人跑到學堂鬧事?”
蘇霆聞言,當即瞪他一眼。
蘇兮轉(zhuǎn)頭睇蘇霆一眼,然后問:“里面還有什么小事?”
特地重讀“小”這個字。
蘇霆低頭。
那人沒聽出來這話里的關(guān)鍵,便以為占據(jù)上風。
“蘇霆前兩日交上來的文章乃是抄襲許夫子往日的文章,許夫子要他承認錯誤,他非不認,忤逆師長?!?/p>
“還有他還偷盜許夫子的字帖,也不敢承認。”
“還有這事?”蘇兮眉頭輕抬,勾起唇角,問他,“蘇霆竟然敢這么做?”
“他當然敢?!蹦侨说靡馔?,一時竟有些忘記剛才許英才是怎么被收拾的,很有自信的說,“那種針砭時弊的文章豈能是他這一黃毛小兒能寫出來的?!?/p>
他說完還看向許英才尋求認可。
許英才輕輕應(yīng)一聲。
蘇兮嘁一聲,轉(zhuǎn)頭看向許英才,嗤笑:“果然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p>
聽這些人廢話簡直是在浪費時間。
“文章的事暫且不論,單字帖一事。”蘇兮盯著許英才,問他,“沒有想過那些名貴的字帖,倘若不是貴人所贈,怎會到阿霆手中?”
許英才瞬間變了臉色。
“至于文章的事?!碧K兮瞥一眼蘇霆,給他眼神示意。
蘇霆當然知道,這并不是在懷疑他,而是讓他解釋清楚,不能任由這個名頭戴在他頭上。
“萬斌?!碧K霆已經(jīng)抬起頭,目光冷凝,語氣嚴肅,“那篇文章是我所寫,并非抄襲?!?/p>
“許夫子年前小手指被割傷,寫字時筆力不穩(wěn),落筆總會往上,他拿出的文稿并非是之前所寫舊稿,而是這些日子剛寫的新稿?!?/p>
有理有據(jù)。
學堂里的其他學生一聽,思索一番,附和起來。
“確實,那日夫子拿出的文章字跡很潦草,筆力確實不像是手指康健的人所寫。”
“自從蘇霆再回來讀書,許夫子就總想著把他趕出去?!?/p>
“說不定就是許夫子要趕蘇霆離開才這么做的?”
“但是許夫子為何要這么做?難道蘇霆文章確實寫得要比他…”
萬斌也聽到眾人議論,一時啞口無言。
“胡說八道,豈有此理。”
許英才被撕掉面子,憤而拍桌,手將要抬起指人。
只是手指還沒伸出來,就被蘇兮用竹簍里的竹筍擋下去。
“把手放下。”蘇兮有些不耐煩地瞪著他。
許英才當然不放。
“不放下就等著被刀砍下去?!碧K兮白他一眼,指指竹簍里的砍刀,對他說,“刀很鋒利,可以試試?!?/p>
許英才重重一哼。
此等野蠻人,他才不做硬碰硬的事情。
“蘇霆?!痹S英才看向蘇霆,威脅道,“天地君親師,你現(xiàn)在跪下認錯,這私塾還能留你,若不然你以后別想在這里出現(xiàn)?!?/p>
蘇霆還沒開口。
蘇兮直接一個竹筍砸過去,沒好氣地說:“你知道這是哪兒嗎?”
許英才被砸得頭懵。
“萬山村的孩子們要是再跟著你讀書,怕不是都要跟科舉無緣了,你個廢物。”蘇兮輕哼一聲,“輪不到你趕人走,從今天起,這萬山私塾不讓你教了,給我滾遠點?!?/p>
許英才氣得胸口悶疼,大聲吆喝:“我要找里正做主!”
蘇兮看都沒看他,轉(zhuǎn)過身去,輕輕地拍拍蘇霆的肩膀。
“阿霆,跟阿姐回家?!?/p>
“嗯?!?/p>
……
蘇霆蘇兮剛到家里,許英才便帶著里正上門討要說法。
因為涉及讀書的事,村里許多人一起跟著上門。
里正端坐中間,搗搗拐棍,問:“兮姐兒,你為何大鬧私塾?”
“阿爺,你可知這許夫子在私塾做的事情?”蘇兮不答反問。
沒有等他回答。
“他將學生分為三六九等,對大戶子弟提攜關(guān)照有加,允許他們課業(yè)造假,樓二郎總是偷偷抄襲別人作業(yè),他也熟視無睹?!?/p>
“對窮苦的孩子,自是將他們視為牛馬,動輒罰他們抄書,實則是將抄來書偷偷賣給城里的書店,從中謀利,光著還沒完,束修還要一漲再漲,不然就是不許讀書,晏九郎冬日抄書賺得二兩銀子,全給寐下了?!?/p>
“至于聰穎的孩子,更是看之不順,變得花樣折磨人?!碧K兮頓一頓,看著他問,“這樣的人還能教學生嗎?”
里正眼睛一瞇,看向許英才:“許夫子,可是如此?”
許英才吞吞吐吐不敢說話。
眾人一看,怎會不知道,這些都是事實。
蘇兮見他們反應(yīng),輕輕挑眉。
看來,可以進行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