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姜梔。
即使身處詔獄,即使被流匪綁架,她似乎一直沒有在外人面前表露過害怕。
可如今僅僅是幾只毫無威懾力的老鼠,竟然讓她怕到這種程度?
姜梔的臉埋在他的頸側(cè),微顫的聲音從喉嚨口溢出,“它們還在么?”
陸淵無奈,黑色皂靴輕而易舉地將腳邊的幾只老鼠踹到墻上,吱吱吱地一陣慘叫后,就再無生息。
他這才撫上她的脊背,輕拍著安慰,“別怕了,都沒了?!?/p>
姜梔從他的肩膀處小心翼翼探出頭來,果然只見到了那些老鼠僵硬的尸體。
雖然她對尸體也有些發(fā)怵,但至少比方才好多了。
蒼白的臉恢復(fù)了血色,她這才察覺到自己此刻過于尷尬的姿勢。
手挽著陸淵的脖子,雙腿夾著他的腰,而陸淵一只手托著她,一只手還在拍她的背。
“抱歉,是我失禮了?!彼ど硐胍獜年憸Y身上下來,陸淵滾燙大掌卻一直托著她,還將她顛了顛,讓她感受到自己激動(dòng)的昂揚(yáng)。
姜梔意識到那是什么,頓時(shí)被燙到,身子僵住,一動(dòng)都不敢多動(dòng)。
所幸陸淵也并不是真的想做什么。
靠在墻上深呼吸冷靜了一番后,就將姜梔重新放回了地上。
兩人之間流淌的氣氛尷尬。
姜梔不敢看他,視線虛虛地亂瞥,忽然觸到一片黑漆漆卻明顯不屬于這里的東西。
她“咦”了聲,彎腰撿起來看。
是半塊手掌大小的碎片。
碎片厚重堅(jiān)致,周邊已經(jīng)被打磨得光滑圓潤,釉面顏色紺黑如漆,密布筋脈狀的白褐色紋飾,猶如兔毫般細(xì)密。
“這是……”
陸淵接過碎片仔細(xì)翻看,淡淡道:“這是建窯銀兔毫盞的碎片?!?/p>
建窯銀兔毫盞,御貢之物,根本不會(huì)在民間流傳,更別說會(huì)在這間破敗的小土屋內(nèi)。
其中定然有隱情。
“待我拿回去讓人好生勘驗(yàn),再去翻閱下前些年建窯銀兔毫盞都被圣上賜給了誰?!?/p>
姜梔點(diǎn)點(diǎn)頭,“那就交給陸大人了?!?/p>
“沒想到今日還有這等收獲,”陸淵挑眉,“看來方才沒白被沈夫人掌摑?!?/p>
這碎片是從斷裂的床板內(nèi)掉落出來的,可見其藏得有多隱秘。
但這話說得也太有歧義。
好不容易消退下去的熱意又有爬上來的趨勢,姜梔輕咳了聲道:“其他暫時(shí)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就先回去吧?!?/p>
她逃也似地想要離開這里。
只是因?yàn)樘?,起身的時(shí)候“哧啦”一聲脆響。
裙擺被旁邊斷裂木板的尖刺勾住,隨著起身的動(dòng)作劃開了個(gè)大口子,露出一截瑩白小腿。
姜梔的動(dòng)作頓住。
她這樣子,還怎么出去?
隨后深色的披風(fēng)就兜頭罩下,充斥著陸淵的溫?zé)釟庀?,將她緊緊包裹。
“先這樣走吧?!彼穆曇艋謴?fù)了平日的冷硬肅穆。
仿佛方才的意亂情迷只是錯(cuò)覺。
姜梔整理好自己微亂的衣衫,就和陸淵一同出門。
剛離開北里坊,就見到了等在街口的沈辭安。
他依舊穿著那件半舊的青衫,臉色還帶著蒼白,長身玉立等在馬車邊。
看到姜梔出來立刻迎上前,“我去北鎮(zhèn)撫司接你,守門的說你來了這?!?/p>
但才剛走近,就看到了姜梔身上披著的屬于錦衣衛(wèi)的錦緞披風(fēng),眸光頓時(shí)冷下來。
姜梔急忙解釋,“是我方才不小心勾到了裙擺,陸大人才借我披風(fēng)遮蓋?!?/p>
沈辭安看了陸淵一眼,從馬車內(nèi)取出自己的披風(fēng),將陸淵的從她身上取下,把自己的披了上去。
“多謝陸大人照顧內(nèi)子?!鄙蜣o安捏著披風(fēng),遞回給陸淵。
陸淵聲音生冷如鐵,“看來是早上的鞭子不夠重,沈大人竟然還能出來行走?!?/p>
“陸大人若還沒消氣,不如親自來沈府行刑,沈某恭候大駕?!鄙蜣o安也毫不示弱。
“那倒不必,”陸淵意有所指地看了姜梔一眼,“下官已經(jīng)從其他地方討要回來了?!?/p>
“今日還要多謝沈夫人相助,若有了消息定然第一時(shí)間通知你?!?/p>
沈辭安臉色一變。
雖然知道陸淵說的是案子,可話中的語氣卻明顯飽含深意。
姜梔不欲在這與陸淵多說,只點(diǎn)點(diǎn)頭,就在沈辭安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陸淵看著沈辭安托著姜梔的腰,上了馬車也不曾放手。
車簾放下的瞬間,還能看到沈辭安已經(jīng)將姜梔攬?jiān)趹牙铮巧狭怂念~頭。
而姜梔面露羞澀,沒有絲毫抗拒不愿。
和方才與他親熱之時(shí)的態(tài)度判若兩人。
陸淵心口堵得慌,只覺得自己大概有什么自虐傾向,非要看上一眼。
馬車內(nèi),放下的車簾隔絕了所有視線。
沈辭安親完姜梔的額頭,便抱著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動(dòng)作雖然柔和,眼神卻是冰冷的。
姜梔看起來衣衫齊整,鬢發(fā)卻有些亂,沒有早上見他時(shí)的齊整妥帖。
尤其是她的唇,出門前涂抹的口脂已經(jīng)盡數(shù)不見,此刻帶著腫意,嘴角還隱約破了皮。
這一切都讓他止不住地想,姜梔和陸淵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他不敢開口問。
成婚前他就答應(yīng)過大小姐,會(huì)給她足夠的自由。
他不能食言而肥,于是只能緊緊抱著她的腰,用微涼的鼻尖去蹭她的臉和脖頸。
“夫子這是怎么了?”姜梔有些癢,笑著躲開。
卻察覺抱著她的那只手在輕輕顫抖。
她嚇了一跳,“是不是傷口裂了?快讓我看看?!?/p>
“不用,讓我抱一會(huì)?!鄙蜣o安悶悶的聲音傳來。
馬車很快就到沈府。
沈辭安甚至都沒讓她下地,徑直抱著她進(jìn)了主屋。
姜梔記掛著他的傷口,沈辭安卻根本沒給她開口的機(jī)會(huì)。
門一關(guān),冰涼的唇就不容置疑地覆了上來。
“怎,怎么了?”姜梔被他親得暈暈乎乎,直覺他不對勁。
但沈辭安沒有說話,甚至都沒有看她,只細(xì)細(xì)描摹著她的唇線,舌尖掠過嘴角的破處。
姜梔忍不住“嘶”了一聲,卻因?yàn)樾奶摬桓艺f什么。
沈辭安反而更加郁結(jié),眸底的光閃了閃,將她打橫抱起,放在了床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