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武邑侯老夫人端坐在鎏金軟榻上,雖已年逾六旬,腰背仍挺得筆直,眉目慈藹,卻透著不怒自威的莊重貴氣。
“這些閨秀們真是個頂個的漂亮嬌妍,看得老身都眼花繚亂了。”
旁邊的貴婦立刻道,“老祖宗現(xiàn)在也跟朵花似的,您要站在這些閨秀中,我可認(rèn)不出來了?!?/p>
“油嘴滑舌,”老夫人笑捶了她一下,“當(dāng)我是老妖怪不成?別拘著這些年輕人,先帶她們?nèi)ズ笤撼孕c心賞花吧?!?/p>
姜梔便跟著一群人來到了花園的涼亭內(nèi)。
自從母親逝去后,她極少出府,也沒什么交好的閨中密友,姜蕓淺更不會帶她一起,其余人都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說話,姜梔便坐在角落一個人吃點心看風(fēng)景,倒也悠閑自在。
姜蕓淺見姜梔無人搭理,心中不免得意,故意拉著自己的好友在姜梔身邊說些玩鬧笑話,襯得姜梔愈發(fā)冷落。
不一會兒有丫鬟來上茶,姜梔眉尾微挑,不動聲色地看過去。
看到這丫鬟,姜梔便記起來上輩子的自己也是在武邑侯府老夫人的壽宴上,這丫鬟故意倒了茶水在她身上,又引她去廂房換衣物,結(jié)果被嚴(yán)文康糾纏的事。
姜梔不動聲色地坐著,眼見那丫鬟給其他閨秀上完茶后,就往自己這邊走。
這時候姜梔忽地起身往姜蕓淺身邊靠。
姜蕓淺正端著茶盞轉(zhuǎn)身,手上的一杯茶就這么不偏不倚地倒在了姜梔的身上。
“哎呀,妹妹你怎的這般不小心,弄臟了我的衣物?!苯獥d驚呼一聲。
姜蕓淺皺眉,“我又不是故意的,誰讓你突然靠過來的。”
“這么說還是我的錯了?”姜梔也不甘示弱。
眼見兩人因為這種小事要爭吵起來,旁邊的閨秀們急忙來勸說打圓場。
“一點小事而已莫要傷了姐妹間的和氣,”有人道,“姜大小姐還是快下去換身衣物,到時候在宴席上失禮可就不妥了?!?/p>
原本那上茶的丫鬟就是想故意將茶水打翻在姜梔身上,再帶她去偏房的。
這時候便立刻自告奮勇出來道:“姜大小姐不熟悉府中布局,讓奴婢帶姜大小姐去廂房換身衣物吧?!?/p>
姜梔這才勉為其難地點點頭,和站在不遠(yuǎn)處的青杏打了個眼色,便隨著那丫鬟走了。
眼見丫鬟帶著她越走越偏,姜梔停住腳步問她,“你要帶我去哪?”
“姜小姐,廂房就在前面不遠(yuǎn),您不熟悉侯府的路,跟著奴婢走就是了。”
丫鬟安撫她道。
但這個時候姜梔卻不肯再挪動腳步,而是笑瞇瞇看著她道:“你去叫他過來吧?!?/p>
丫鬟裝傻,“奴婢不明白姜小姐的意思。”
“他不是讓你故意引我過去么?你去告訴他,我就在這荷花池邊等他,一盞茶的時間,他若趕不過來,我就走了?!?/p>
那丫鬟還要爭辯,姜梔卻擺了擺手,“我說了不會多等,你確定要與我在這浪費時間?”
丫鬟神色微凜,知道她定是察覺到了什么,也不再廢話,福了福身便匆匆退下。
姜梔開始在荷花池邊的林子內(nèi)找趁手的物件。
一盞茶的時間剛到,一個熟悉的身形便急匆匆從遠(yuǎn)處趕來。
“姜小姐久等,真是好久不見。”
來人衣飾華貴,涂脂抹粉的臉上還帶著未好的傷,果然是嚴(yán)文康。
姜梔就知道其中定然有蹊蹺,謝祁不會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引她見面,想來除了嚴(yán)文康也不會有其他人了。
“嚴(yán)公子,上次糾纏我不夠,這次又想要做什么?”她聲音冷冷。
聽姜梔說起上次在玲瓏齋的遭遇,嚴(yán)文康氣就不打一處來。
他被打得暈過去了不知多久,才被找來的小廝發(fā)現(xiàn),帶回忠勤伯爵府中醫(yī)治了許久才能終于能下地。
令他絞盡腦汁都無法想通的是,雇人來打他的到底是誰,與他又有什么仇恨?
他雖然也懷疑過姜梔,但她一個閨閣女子,那日自己又是臨時起意去的玲瓏齋,她不可能未卜先知派人守在小巷中。
至于其他人,嚴(yán)文康平日里欺男霸女事情做得多了,一下子也排查不出來,只能自認(rèn)倒霉。
“姜小姐何必如此冷漠,上次為了你我受了這么重的傷,這次我可得好好收回利息才是?!彼呎f邊向姜梔靠近。
姜梔后退幾步,眼中警惕,“這可是在武邑侯老太太的壽宴上,你怎敢胡來?”
“怎么不敢?”嚴(yán)文康笑起來,“就算被人發(fā)現(xiàn),就說是你勾引的我,難道別人還敢怪罪我不成?反正你們姜家早就有意把你許配給我,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更何況你若真不想與我親近,又何必在此處等我?可見你對我也是有意的。”
嚴(yán)文康早就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就上去拉她的手。
沒想到姜梔卻忽地向他揚手,一把紅色的粉末朝著他的面門襲來,他只覺得雙眼一痛,頓時慘厲地叫起來。
“啊——賤人,你對我用了什么毒粉?。俊毙晾庇帚@心的痛讓嚴(yán)文康眼淚直流,根本無法視物。
姜梔冷笑一聲,“放心,不過是些辣椒面,不會瞎了你的狗眼?!?/p>
話音剛落,她直接抬腿把嚴(yán)文康一腳踹進(jìn)了荷花池中。
那辣椒粉是她早就藏在荷包中用來防身的,出其不意且極有成效。
“噗通”一聲,嚴(yán)文康在湖中不斷掙扎著想要爬上來,誰知才剛抓住岸邊的水草,就被一根小臂粗的樹枝給捅回了水里。
“姜梔!你要害死我嗎?快拉我上去,不然我倒要看看你到時候怎么和伯爵府交代!”嚴(yán)文康努力浮出湖面怒喊著。
回答他的只有不斷往他身上捅,阻止他上岸的樹枝。
嚴(yán)文康被打得抱頭鼠竄,他身上的傷本就沒有好全,在荷花池中根本使不上多大的力,再加上眼睛受了刺激,只能一邊痛楚哀嚎著一邊躲避岸上的樹枝,以及時不時還有夾雜著扔下來的石頭。
很快嚴(yán)文康掙扎的力氣就小了下去。
姜梔在岸上捅得正歡,身后忽地傳來一個不確定的聲音,“你是……姜大小姐?”
姜梔心道來得正好。
經(jīng)過姜蕓淺一事,謝祁定然會按捺不住來找自己。即使他不來,方才離開涼亭前她也早就和青杏交代過,無論如何都要將謝祁引到后院。
姜梔松了口氣,轉(zhuǎn)過頭的時候,臉上卻帶了意外的驚慌。
來人墨發(fā)束玉冠,暗金色云錦長袍襯得身軀凜凜,瀲滟桃花眼卻似淬了星芒,正是謝祁。